嗯

夜风卷着落叶掠过街角，宋菀缩在小巷子里，指尖还残留着被父亲攥过的红痕。不远处的路灯下，一家三口正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小孩坐在后座，手里举着颗糖，奶声奶气地跟母亲说着什么，父亲回头时，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妻女身上，三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地上叠成一团暖融融的光晕。

宋菀望着那团光晕，眼睛忽然发酸。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秋夜，父亲会把她架在肩头，母亲跟在旁边，手里提着刚买的糖葫芦。路过音像店时，她总爱扒着玻璃看里面的唱片，父亲就会笑着说：“等我们菀菀长大了，也把歌录在这上面。”那时母亲会轻轻拍他一下：“别教坏孩子，她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风灌进衣领，宋菀打了个寒颤。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从父亲生意失败后，还是从她第一次在学校晚会上唱歌被人夸赞后？记忆里的糖葫芦甜意早就散尽，只剩下争吵时摔碎的碗碟，和父母眼里越来越浓的、混杂着期待与焦虑的目光。

“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对着远处的身影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可转念又被尖锐的质问攫住——难道不是你自己吗？是你先在舞台上唱出声，是你第一次拿到奖金时，看他们笑成那样，才默许了后来的一切。你明知道他们把你当成救命稻草，却因为贪恋那点久违的温情，一步步走到今天。

路灯下的一家三口已经走远，笑声还像羽毛似的飘过来。宋菀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小时候的自己要是知道，有一天唱歌会变成让父母争吵的导火索，会变成压垮自己的重担，还会那么期待录音棚里的灯光吗？

她不知道答案。只知道此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比刚才在家里的窒息感更甚。那短暂的、被糖葫芦和笑声填满的童年，如今像根细针，轻轻一碰，就刺得人眼眶发烫。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咬着唇，把脸埋进臂弯。夜风吹过，带起她散落的发丝，像要把这声微弱的质问，吹散在无边的黑暗里。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墙皮，指甲缝里嵌进灰黑色的碎屑也浑然不觉。喉咙里像是堵着团滚烫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光影扭曲成一团乱麻，那些熟悉的面孔、尖锐的声音、未完成的画面在脑子里横冲直撞，像被按了快进键的旧电影。她猛地抱住头，指节用力到发白，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汹涌的情绪摁回去——可没用，她眼圈通红，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

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疯了似的在口袋里摸索，摸到那支被攥得温热的刀时，手指却抖得握不住，刀“啪”地掉在地上。她盯着那把刀，突然笑出声来，笑声里裹着哭腔，像只受伤的小兽在呜咽。

不过，她随后又站起来，抖着手拿起刀，在手上重重划下，

血珠先是从伤口处沁出，像几颗饱满的红玛瑙，顺着皮肤的纹路缓缓下滑。起初只是细细的一缕，很快便汇集成线，蜿蜒过苍白的肌肤，在衣袖处晕开一朵刺目的红。

她下意识地按住伤口，指缝间立刻被温热的液体浸透，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涌出来，顺着指节往下滴，落在地面上，绽开一小朵一小朵暗红的花。视线渐渐有些发晕，她摇摇晃晃站直，却觉得力气正随着血液一点点流失，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伤口处传来的钝痛反而越来越清晰。

抬手时，衣袖已被血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那抹红在浅色衣料上漫延得很快，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红梅，美得惊心动魄，又带着让人揪心的脆弱。她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还在不断涌出，顺着胳膊肘滴落在鞋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旁人的心尖上。

“宋菀？！”宋菀刚想离开，却看见宋行舟，胡成孙浩羽，江熙悦和许昕怡几人正看着她手中的刀和胳膊上的伤口。

不知谁说了句“自残啊……”

宋菀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时，转身跑了。

“诶，别跑啊，宋菀！”孙浩羽急忙喊到，宋行舟快速去追，胡成，江熙悦和许昕怡也快速加入抓捕之中。

只有 孙浩羽和程晞愣在原地。

他们不禁心想：造孽啊！

一行六人本想出门吃小吃街去庆祝月考结束，结果孙浩羽非要绕路，在巷子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刚想叫住她，却见她捡起地上的刀在割手臂。定睛一看，居然还是宋菀。

——那个转学生宋菀，小太阳一样的宋菀！

程晞跟着孙浩羽看见后，没忍住惊呼一声，结果就被发现了。还把人家吓跑了。

程晞现在真想扇死自己的嘴。

他们两个迅速加入奔跑之中。

另一边，宋行舟的喊声在风中不断传来，传进她的耳朵里“宋菀，跑这么快，下一年学校运动会班级不选你可惜了。”

江熙悦和许昕怡的声音也不断传来：“你发生什么事找我们啊，别自己一个人扛。”

“对啊，先停下把伤口包扎一下！”

宋菀恍若未闻，只是不断加快速度，要是没有宋行舟，她还至于跑吗！不过由于地理位置的不熟悉，以及男女力量的悬乎，她最终还是被宋行舟几人夹着前往医院

夜风卷着落叶掠过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漫在空气里，带着清冽的凉。宋菀被几人簇拥着走进诊室时，白大褂的医生正低头写着病历，听见动静抬头，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她胳膊上的纱布上，眉头微蹙：“怎么弄的？”

“不小心撞在花坛上了。”宋菀抢先答，语气里还带着焦急，几人看着她，却也没有说什么。

医生示意宋菀坐下，小心地拆开纱布。伤口比想象中深些，边缘还沾着细小的尘土，他拿起生理盐水冲洗，声音放得温和：“疼就说一声，别忍着。”

水流过伤口时，宋菀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指尖攥紧了诊床的边缘。医生动作顿了顿，换了支更细的冲洗针：“慢点来，把脏东西冲干净才不容易发炎。”

宋行舟站在旁边，递过纸巾：“擦汗。”

许昕怡在一旁小声问：“医生，会不会留疤啊？”

“注意护理就不会。”医生一边用碘伏消毒，一边耐心解释，“别沾水，按时换药，结痂了别用手抠，年轻人恢复得快。”他抬头看了眼宋菀发白的脸，又补充道，“是不是吓着了？伤口看着吓人，处理干净就没事了，别担心。”

孙浩羽在后面插了句：“她刚才还跑呢，我们追了半条街。”

医生笑了笑，棉签在伤口边缘轻轻点着：“小姑娘家别这么犟，伤口感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看你这些同学多好，陪着你跑前跑后。”

宋菀抿着唇没说话，却悄悄抬眼看了看身边的几人——江熙悦正盯着医生的动作，紧张得攥紧了拳头；许昕怡手里捏着新纱布，眼神专注；宋行舟靠在墙边，目光落在她的胳膊上，没什么表情，不知在沉思什么。孙浩羽和胡成还有程晞一个个累的死去活来，坐在椅子上一个个不知天地为何物。

包扎好伤口，医生在病历本上写下注意事项，又叮嘱：“这几天别吃辛辣的，要是红肿或者疼得厉害，随时来复诊。”他把本子递给宋菀，语气里带着长辈似的关切，“回去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养伤要紧。”

走出诊室时，走廊的灯映着几人的影子，宋菀摸了摸胳膊上缠得整齐的纱布，消毒水的气味里，似乎也掺了点淡淡的暖意。江熙悦扶着她的胳膊：“医生都说了要好好休息，周一请假吧？”

宋菀摇摇头，却在转身时，对医生诊室的方向轻轻弯了弯腰。

出医院时，孙浩羽几人对视一眼，江熙悦率先说：“菀菀，你……家要是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找我的，我都会尽量帮你，别自己一个人扛着。”

孙浩羽立刻说道：“就是啊，别真在自己手上留疤了……”

宋菀笑了笑，摇了摇头“我家没什么事，手臂只是被废电线刮了一下而已。你们先走吧，后天见。”

少女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几人只好走了，只有宋行舟留在原地，宋菀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