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抑郁症?”宋行舟忽然笑了一声,那笑意却没到眼底,“白天对着我们笑,晚上一个人躲起来舔伤口,觉得这样很伟大?”他上前一步,目光像探照灯,把她刻意维持的平静照得无所遁形,“上次音乐课唱不出歌,是因为演唱会阴影;这次弄伤自己,是因为家里的事压垮了,对不对?”
“我的事与你无关,”宋菀平静回答。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宋行舟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你以为藏起来,那些事就会自己消失吗?你不想让自己重新站在大众面前,用行动证明他们错了吗,不想让自己重新做热爱的事吗?”
二人一前一后站在街下,微黄的路灯从二人头上撒下,宋行舟向宋菀伸出了手
“宋菀,别再逃避了,我能带你走出来,让你继续……”
宋行舟话音未落,宋菀的声音传来“走出来了,然后呢?继续忍受他们的辱骂吗!”她转身面对宋行舟,向后退了一步,身影被黑暗包围。“宋行舟,你不了解我!你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找过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药!结果呢!成功了吗!你告诉我成功了吗!”宋菀崩溃得质问“没有用……没有用!你们都是骗人的!是骗子!骗子!没有一个人能帮助我!”
宋行舟反问:“那你就放弃了吗?”
宋菀摇摇头,轻轻笑了一下:“不,你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我对音乐,舞台的热爱……”
宋行舟顿了一下。
他确实不知道。
宋菀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你看,你们都不了解我,没人能走进我的心,没有……没有!”宋菀带着倦意的声音传来“我自己想这样吗?我没有尝试过吗?你不知道我尝试过多少次,失败过多少次,崩溃过多少次,我比任何人都接受不了我的失败,我的堕落,但是我没办法走出来!没办法走出来……” 宋菀眼眶通红,眼角湿润,泪水顺着眼角不断滑落。她无奈的说了一句“我不想这样的!”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了,宋行舟望着她久久不语,只是手还是固执的伸着。
宋菀对着他说“宋行舟,你能送任何人,救任何人,唯独送不了我,救不了我,所以,就让我继续堕落吧,这样平静的过完这一生也挺好的,挺好的……”
宋菀转身离去,步入黑暗,身影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宋行舟望着宋菀离去的方向,笑了一下说:“宋菀,会有人把你拉出来的,不过现在,我想试试。”
少年的话语里带着不可一世的张扬,眼里的光像天上的星星承载着无限希望。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去了。
宋菀推开家门时,客厅的灯亮得刺眼。秦玉兰坐在沙发上择菜,指尖的水珠子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宋仲基背对着她站在窗边,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甩手。
“回来了。”秦玉兰先开了口,声音有点飘,“王总那边……说想请你去唱首歌,就一首,酬劳很丰厚。”
宋菀换鞋的动作顿了顿,鞋跟磕在鞋柜上,发出轻响。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掠过母亲躲闪的眼,又落在父亲紧绷的背影上:“是去王总的酒局,还是去他的卧室?”
空气瞬间凝固。秦玉兰手里的菜掉在地上,宋仲基猛地转过身,眼底的惊慌被恼羞成怒取代:“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宋菀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刺破了那层虚伪的薄纸,“上周你让我送文件去他酒店房间,进门时看见的那件睡袍,不是你的尺寸吧?”
秦玉兰扑过来想捂她的嘴,被她轻轻避开。“菀菀,妈是为了你好,王总能帮我们……”
“帮我们用名声换钱?”宋菀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就像当年,把我推给那个唱片公司老板一样?”
宋仲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就往地上砸,碎片溅到宋菀脚边:“你懂个屁!要不是当年我求着他给你机会,你能有今天?现在让你去陪他喝杯酒,就当报恩,你还敢摆脸色?”
“报恩?”宋菀的声音微微发颤,却依旧站得笔直,“用我的尊严?”
“尊严能值几个钱!”宋仲基红着眼冲过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以为你那点名气是怎么来的?要不是我拿着你的录音到处求人,要不是我……”他忽然卡住,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随即又被怒火淹没,“白眼狼!养你这么大,让你为家里做点事就推三阻四,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生你!”
秦玉兰在一旁哭哭啼啼地拉劝,宋菀却像没听见,也没看见,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咔嗒”一声锁上了门。
房间里很暗,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指尖冰凉。客厅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夹杂着宋仲基的辱骂和秦玉兰的啜泣,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耳膜。
她打开手机,屏幕的光映出她苍白的脸。推送消息里,全是关于“宋菀退圈”的猜测,有同情,有嘲讽,还有人扒出她早年的照片,说她“早就被资本包养”。她点开又关掉,指尖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最终停在空白的搜索框前。
“我到底……算什么?”她对着漆黑的屏幕喃喃自语。
是父母眼里的赚钱工具?是别人口中的交易筹码?还是那个曾经站在舞台上,只想把歌唱给懂的人听的自己?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把她架在肩头去看演唱会,在震耳的音乐里凑到她耳边喊:“我们菀菀以后,要站在更大的舞台上!”那时他眼里的光,是真的;母亲把她写的歪扭歌词折成纸船,说“这是我们菀菀的梦想”,那时她的笑,也是真的。
什么时候开始,梦想变成了可以交易的商品?
宋菀蜷缩起身子,把脸埋进膝盖。争吵声渐渐模糊,眼皮越来越沉,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夏夜,父亲在院子里给她弹吉他,母亲在旁边摇着蒲扇,蝉鸣和着琴声,温柔得像一汪水。她趴在父亲腿上,数着天上的星星,问:“爸爸,我以后唱歌,你会去听吗?”
“当然,”父亲的声音带着笑意,“前排最中间的位置,永远留给我和你妈。”
……
黑暗中,宋菀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沁出一滴泪,很快被枕巾吸走。房间里只剩下她均匀的呼吸声,与客厅里渐渐平息的争吵,在寂静的夜里,各自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