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自信

宋菀的吉他弦刚弹出第一个泛音，主席台上的苏郁忽然顿了顿，手里的笔停在评分表上。那旋律太熟悉了——三年前那场少儿音乐大赛的视频里，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抱着把旧吉他，弹的就是这段改编的前奏，当时她还在评委席上，笑着夸那孩子“指尖有光”。不过，真的是她吗？

“风穿过走廊，把脚印串成串，”宋菀的声音清亮起头，紧接着，五班的同学们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接了上去，“雨打湿衬衫，肩并着肩不躲闪……”

孙浩羽站在第一排，扯着嗓子吼，跑调跑到天边，却比谁都投入，手里还挥着不知从哪捡的彩带；江熙悦的手风琴风箱拉得老大，银镯子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声音混在合唱里，像串跳动的音符；宋行舟靠在角落，贝斯声不抢眼却稳稳托着节奏，偶尔抬眼看向舞台，嘴角噙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转过巷口的弯，路灯在眨眼，”胡成跳上椅子，举着校服外套当旗帜挥舞，引来一片哄笑，却没人走调——连平时总忘词的女生都记得牢牢的，“同路的人，影子都挨得那么近……”

程晞的电子琴突然加了段俏皮的花腔，宋菀眼疾手快地跟上，吉他弦弹出欢快的变奏，台下立刻心领神会，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故意的破音，却格外鲜活：“不怕路远，不怕夜暗，只要我们还走在同一段……”

后排的男生们手搭着肩，晃着身子跺脚打节拍，震得地板咚咚响；前排的女生们挽着手，声音软软的却很齐，像裹了层糖；连平时最安静的学霸都涨红了脸，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跟着节奏轻轻晃头。

宋菀忽然跳下舞台，吉他线拖着长线，穿过人群时，所有人自动给她让开一条路。她走到教室后排，和最角落里的同学击了个掌，又转身跑回舞台，声音里带着笑：“最后一段，一起喊出来！”

“同路的人，不用回头看，”这一次，没人跑调，没人羞怯，连宋行舟都微微扬声，低音混在合唱里，像块沉稳的礁石，“背影都带着光，把路照亮——”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吉他弦还在颤，所有人都在喘气，却不约而同地相视大笑。孙浩羽的彩带缠在了头上，江熙悦的手风琴掉了个琴键，宋行舟的贝斯斜挎在肩上，指尖还悬在弦上——窗外的晚霞正好漫进来，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首没写完的歌。

后台候场的班级里，有人戳着同伴的胳膊：“五班居然藏着这么多实力派，刚才那高音绝了！”“听说他们每天放学都留在音乐教室排练，怪不得这么稳！”有些人则不解的说：“不对呀，他们班不是音痴班吗……”

……星光落在你睫毛，蝉鸣藏进衣角……”宋菀开口时，苏郁手里的评分笔“啪嗒”掉在桌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舞台上的身影，声音发颤：“这个嗓音……真的是云笙？不可能，她不是退圈了吗……”

雾野主唱眯起眼睛，盯着宋菀左手按弦的姿势——食指第二节有块淡淡的茧，那是常年练习特殊和弦磨出来的，和他手机里存的宋云笙旧照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当副歌的高音炸开，宋菀的吉他突然弹出一段即兴的泛音，清脆得像碎冰碰撞。林砚猛地拍了下桌子，眼底泛起红：“错不了！是她！当年她就是用这段泛音拿的金奖！宋云笙！”

台下的欢呼还在继续，而评委席上的四人交换着震惊又激动的眼神，看着舞台上那个比当年更挺拔的身影，心里都清楚——那个被流言淹没的天才，终于带着她的吉他，重新站回了大众的视野中。

苏郁看着舞台上从容拨动琴弦的宋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屏幕里还存着几月前那条被顶上热搜的匿名帖子，标题刺眼：“16岁乐坛巨星宋云笙被爆抄袭，假唱”。底下的评论像带刺的藤，缠着“天才陨落”“可惜了好嗓子”的字眼，她当时气得差点摔了手机，却因找不到证据反驳而无力。

“当年那事儿，”雾野主唱忽然开口，声音沉了些，“我表妹就在那次演唱会后台，据说是嗓子给唱咳血了，还在给她接活动，结果被恶意造谣。”他点开手机里存的旧图，是宋菀被记者围堵在后台的照片，小姑娘抱着吉他，脸埋在琴箱里，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

林砚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某次访谈里，宋云笙被问及“最遗憾的事”时，只含糊说“没能好好和吉他说再见”。那时他只当是少年人随口一提，此刻才懂那句轻描淡写背后，藏着多少被网暴的日夜。

现在，望着宋菀在舞台上的身影，他们不敢想象她是真的成功挺过去了还是假的。也不敢想象她这次要接受多强大的网暴。

他们都知道宋云笙是什么人，无能为力的滋味太不好受了，看着一个天才坠落更难受。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混着乐器的余震。几秒后，不知是谁先鼓起掌，接着掌声像潮水般漫过整个礼堂。宋菀看着身边汗流浃背的同伴，忽然把吉他举过头顶，大喊：“五班！我们同路！”随后灿烂一笑。

“同路！”五十多声回应撞在墙上，反弹回来，震得灯光都晃了晃。评委席上的苏郁红了眼眶，在评分表上写下：“最好的和声，是心在一起跳。”

没错，希望正值青春的少年能帮助她，帮助她找回她该有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