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了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背脊抵着墙却撑不起一点弧度，仿佛连骨头都被抽去了。双手无意识地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到几乎透明，却怎么也抓不住什么。

眼泪早就流干了，眼眶红得发肿，却再挤不出一滴泪，只有空洞的目光盯着地面，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嘴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堵着团滚烫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疼。

周围的声音像是隔了层厚厚的玻璃，模糊又遥远，她缩着肩膀，把脸深深埋进膝盖，整个人蜷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这样就能躲开所有的重量。阳光落在她身上，却暖不透那层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不肯落下的叶子。

那一刻，她好像被全世界落在了身后，连影子都懒得跟着她。

她抬起头看向玻璃窗，窗户上倒映着她的脸，绝望，无奈，平静，与几个月前那张鲜活，灵动，笑容明媚的脸庞相重合。

——“砰”的一声

“宋菀！”随着楚芊芊的惊呼，走廊上的人都朝宋菀看了过来。

碎玻璃碴混着血珠嵌在掌心，像撒了把锋利的星子。指节处的皮肤被划开几道深痕，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地上晕开小小的红圈，连带着指甲缝里都卡着细碎的玻璃末，泛着冷光。

手背被飞溅的玻璃划出无数道浅口子，血珠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很快连成一片，顺着手腕往下滑，在袖口积成小小的血渍。最深处的伤口在虎口，能看见翻卷的皮肉，混着玻璃碎片微微颤动，每动一下，都有尖锐的疼顺着神经往上窜，却被更汹涌的麻木感盖了过去。

原本干净的指尖此刻沾满血污，指甲盖边缘泛着青白，像是被冻住了似的，只有不断渗出的血提醒着这只手刚刚经历过什么——那些透明的、锋利的碎片，终究还是在皮肤上刻下了无法掩饰的痕迹。“安静了啊……”宋菀轻声说道，她身体因为疼痛微微颤栗，却还是弯腰从地上拿起了一块玻璃碎片。

宋行舟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站在那里，脸色像是被泼了墨，从额头到下颌，都沉得能滴出水来。

“宋菀，过来。”

宋菀闻言抬头，对着宋行舟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宋行舟，你都知道了吧。你看，我说了，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话语里藏着疲倦。

只见宋菀缓缓撸起袖子，露出的手臂上，旧疤新痕交叠着，像一幅被揉皱又展开的地图。

最显眼的是一道斜斜的长疤，从手肘蜿蜒到小臂，边缘已经泛白，却仍能看出当时皮肉翻卷的弧度，像条干涸的河床。周围散布着细碎的短疤，有的是指甲盖大小的凹陷，有的是细密的划痕，纵横交错，像被无形的网罩着。

靠近手腕的地方，有几道浅淡的印子，排列得很密，大概是曾经被什么东西勒过，如今只剩下淡淡的青白。阳光落在皮肤上，那些疤痕的阴影格外清晰，像时光刻下的暗号，无声地诉说着那些没说出口的疼，她手臂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冷，而是那些疤痕像有生命似的，在皮肤下隐隐作痛，提醒着那些被深埋的、不敢触碰的过往。

宋行舟上前一步，她便往手臂上又划伤一道新的伤痕，

利刃划过的地方裂开一道鲜红的口子，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顺着手臂的弧度往下淌，在肘部积成小小的血珠，又顺着褶皱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深色的血花。

伤口边缘的皮肤微微外翻，露出底下粉嫩的皮肉，混着不断渗出的血，显得格外刺目。偶尔动一下手臂，伤口就像被撕开似的，又有新的血涌出来，在皮肤上画出弯弯曲曲的红痕，像条挣脱束缚的小蛇。

宋行舟顿时停下脚步，僵在原地。

宋菀看着周围人的神情，有惊讶，有厌恶，还有……心疼。

可她的心已经能毫无波澜了。她真的累了。

环视一圈后，她疲惫的开口：“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

周围几人对视一眼，没人吱声。

“问啊！刚才的气势呢？拿出来啊！怎么？看到我这样，心疼了？”宋菀嗤笑一声。

漂亮的眼眸半眯，仔细寻找，最终伸手指到：“是你吧，你问的，照片是怎么回事，现在不想知道了吗？”

男生被点到后，仍然没有吱声。宋菀丝毫没有在意，继续说道：“照片啊……我有点忘了，不过好像是真的，是宋仲基和秦玉兰把我送上去时亲自扒我衣服拍的，想要威胁我啊。”宋菀说完，轻轻笑了出来，也许，是自嘲吧。“不过，像你们这种自认父母十分伟大的人应该是不会信的，所以你们也可以认为我是故意诋毁宋仲基和秦玉兰，装可怜卖惨博同情。这样子我不就又能上一个新热搜了吗？哦，对了，这次应该也能上热搜，我给你们想一个吧，就叫，宋云笙疯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宋行舟没忍住说道：“宋菀，够了。”

宋菀继续装没听见，继续微笑着说：“宋仲基和秦玉兰跪下哭那段也是假的，你们应该没想到，他们在楼下被采访时，我就拉开窗帘一条缝在那里看着他们演，演的不错，可以去当演员了。”

宋行舟上前一步想拉住宋菀，宋菀后撤一步，又在手上划了一道，“别急啊，听我说完，不行吗？”

宋行舟说：“宋云笙，够了啊，”

宋菀面容冰冷的看着宋行舟说道：“宋行舟，宋云笙已经死了，被他们逼死了，被他们的流言蜚语逼死了！在这里的是宋菀，快被他们逼死的宋菀！”她转头看向高二五班的同学们“看见了吗，这才是宋菀原本的模样。”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嗤笑一声。

“我今天摊开来跟你们说吧，我确实卖了楚芊芊的demo，原因是什么，不想说，自己去想，你们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没有假唱，会弹吉他，不过，在音乐节上，那是自己在家练好后录音放上去的。歌声也是，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敢弹了，我也不敢唱了，其他的，自己去想吧，没准能创造个新热搜，这样宋仲基得高兴死。”

说完后，宋菀抬头看向宋行舟，江熙悦，许昕怡，孙浩羽等与她交好的朋友，以及所有高二五班的同学还有楚芊芊，她看着他们，笑了一下说道“本来，音乐节是我留给你们最后的留念，想给你们展现一个最完美的我，然后悄悄走的，谁能知道，宋仲基搞着幺蛾子。”

“宋行舟，我后悔了，我觉得你们能救我，只是……太迟了吧。”宋行舟倏然抬眼，眼眸慌乱。

血还在顺着指尖往下淌，一滴，两滴，砸在地面的瓷砖上，晕开小小的红。他扶着墙想站直些，却觉得眼前突然晃了晃，像有无数光斑在视网膜上炸开。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袖口早已被浸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带着点发凉的湿意。刚碰到皮肤，就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像是隔着厚厚的水，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真切。

。意识像被潮水一点点漫过，最后只剩下一片沉沉的黑，她最后说了一句：“我这一生……过得真累啊，让我先休息一会啊。放心，死不了……”

倒下的瞬间，她似乎看到有人扑过来，嘴里喊着什么，却再也听不清了，只有手臂上的血，还在无声地浸透着冰冷的地面。

恍然间，她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了她跌宕起伏的前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