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水珠那事过后,我明显感觉到贺玄待我有些不同。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一样,就是……更随意了些。比如现在,这位黑水沉舟竟破天荒地同意陪我来人间集市采买。
"明兄,你看这个!"我举着个彩绘的鬼怪面具,笑嘻嘻地往脸上比划,"像不像你生气时的样子?"
贺玄瞥了一眼,面无表情:"丑。"
"哪里丑了?"我不服气,转头问摊主,"老板,你说丑吗?"
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凡人,被问得手足无措。贺玄懒得理会,随手丢下几个铜钱,拎着我的衣领把人拽走。
"哎哎,我还没砍价呢!"
"丢人。"
我撇撇嘴,却也没挣扎,任由贺玄拽着我穿过熙攘的人群。阳光正好,洒在他侧脸上,柔和了那惯常的冷硬线条。
路过一个卖糖画的摊子,我又走不动道了。眼巴巴地瞅着,也不说话,就时不时偷瞄贺玄。
"……要什么形状的?"
"兔子!"我眼睛一亮,"要最大的那只!"
贺玄付了钱,看着我举着糖画眉开眼笑的模样,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明兄,你也尝一口?"我把糖画递到他嘴边。
贺玄别开脸:"甜。"
"就一口嘛。"
拗不过我,贺玄勉强咬了一小口。太甜,甜得发腻,但看着我期待的眼神,到底没说什么。
两人在集市逛了半日,买了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我抱着一堆东西,忽然道:"明兄,我们像不像……"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像什么?像从前那样?我不敢说。
贺玄却像是知道我要说什么,淡淡道:"像两个闲人。"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对,闲人。"
回黑水岛的路上,我靠在船边玩水。如今控水的术法精进不少,已经能凝出像样的水花了。
"明兄,你看!"我献宝似的凝出一朵莲花,花瓣层层叠叠,在月光下泛着莹莹蓝光。
贺玄看了一眼:"尚可。"
"就尚可啊?"我撇嘴,"我练了好久的。"
"花瓣不够匀称。"贺玄指点道,"灵力收束再精细些。"
我依言调整,果然莲花更加栩栩如生。我玩得兴起,又凝出几只水兔子,围着莲花蹦蹦跳跳。
贺玄静静看着,忽然道:"进步很快。"
我手一抖,水兔子差点散形。这是贺玄第一次直接夸我。
"真的?"
"嗯。"
就这一个字,让我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日贺玄的态度,让我心里生出些不该有的期待。正胡思乱想,听见外间有动静。
披衣起身,见贺玄独自坐在殿外礁石上望月。玄色衣袍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背影孤寂得让人心疼。
"明兄?"
贺玄回头,月光下的眉眼显得格外柔和:"怎么醒了?"
"睡不着。"我在他身边坐下,"你呢?"
"想些事情。"
两人并肩坐着,听海浪拍岸。我偷偷瞄贺玄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一刻无比珍贵。
"明兄,"我轻声道,"谢谢你。"
贺玄转头看我。
"谢谢你……还愿意陪我逛集市,教我术法。"我声音越来越小,"谢谢你还……还愿意理我。"
贺玄沉默良久,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傻子。"
这一声带着无奈的宠溺,让我鼻尖发酸。
"我知道我欠你的永远还不清,"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但我……"
"青玄。"贺玄打断我,"有些债,不必还。"
我怔住。
月光下,贺玄的眸子深邃如海:"我若真要你还,你早就……"
后面的话没说,但我明白。若真要我还债,我早就魂飞魄散了。
"那……"我鼓起勇气,"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贺玄望着远处海面,轻声道:"随你如何想。"
这话说得含糊,我却听出了言外之意。心头一热,我悄悄往贺玄身边挪了挪,见对方没有避开,胆子更大了些,轻轻靠了上去。
贺玄身体僵了一瞬,终究没有推开。
海风依旧,月光温柔。两个身影依偎在礁石上,像一幅静谧的画卷。
有些话不必说尽,有些心意,彼此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