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义卖活动设在周六下午，操场被五颜六色的摊位占满，叫卖声、笑声混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热水。顾寒铭的摊位在角落，摆着几本翻卷了页脚的旧书，还有一个用易拉罐做的笔筒——是他昨晚熬夜糊的，刷了层白漆，画了几棵歪歪扭扭的小树。
“寒铭，你这笔筒挺可爱的！”班长跑过来，拿起笔筒看了看，“多少钱？我买了。”
“五块就行。”顾寒铭有点不好意思。这东西不值什么钱，能换点零钱捐给山区孩子就好。
班长爽快地付了钱，临走时挤了挤眼睛：“听说有人要来看你？”
顾寒铭的脸有点热：“别瞎说。”
他确实告诉过薛栩钰活动的时间，但没指望他真的来。薛氏集团的总裁，怎么会有功夫掺和中学生的义卖？大概只是随口一说。
正想着，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几个女生捂着嘴小声尖叫，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操场入口。顾寒铭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薛栩钰来了。
他没穿西装，穿了件简单的白色卫衣，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普通的运动鞋，和平时在公司里的样子判若两人。阳光落在他身上，把头发染成了浅棕色，远远看去，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他径直朝顾寒铭的摊位走来，目光扫过那些旧书和那个易拉罐笔筒，嘴角弯了弯：“生意怎么样？”
“还……还好。”顾寒铭的手有点无处安放，下意识地把摊位上的书摆得更整齐些，“您怎么真的来了？”
“说了来凑个热闹。”薛栩钰拿起那本大学物理教材——是顾寒铭特意带来的，想问问里面的一个难点，“你把这个也捐了？”
“不是，带来想问您题的。”顾寒铭连忙解释，脸颊发烫。
旁边的同学看出了端倪，起哄道：“寒铭，这是你亲戚吗？长得好帅啊！”
“是……我老板。”顾寒铭含糊地说。
薛栩钰没解释，拿起摊位上的一本《小王子》，问：“这个多少钱？”
“这本有点旧了，给两块就行。”
薛栩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一百的：“不用找了，剩下的算捐款。”
“不行！”顾寒铭连忙摆手，“您拿找零，不然我不卖。”他不想搞特殊，更不想让同学觉得他在攀附谁。
薛栩钰看着他较真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从钱包里找出两块钱递过去：“成交。”
他拿着《小王子》，没立刻走，站在摊位旁边帮顾寒铭招呼客人。有同学来问价，他会很自然地说：“这本习题册挺好的，知识点很全，适合高三复习。”那语气认真得像个真正的摊主，惹得几个女生红着脸凑过来，假装买东西，偷偷看他。
顾寒铭看着他被阳光晒得微微发亮的侧脸，心里有点乱。这个在商场上能冷着脸怼人的薛栩钰，此刻正耐心地帮他卖一本两块钱的旧书，指尖还沾了点摊位上的灰尘——这画面太不真实，却又真实得让他心头发暖。
“薛总，您不用一直站着的。”顾寒铭小声说，“那边有休息区。”
“没事。”薛栩钰拿起那个易拉罐笔筒，“这个怎么不卖了？”
“刚才被班长买走了。”
“可惜了，我本来想收着的。”薛栩钰的语气带着点遗憾，不像开玩笑。
顾寒铭的心跳又快了几分。他低下头，假装整理摊位，耳朵却悄悄红了。
活动快结束时，顾寒铭的摊位已经空了大半，钱盒里攒了不少零钱。他把钱倒出来，数了数，居然有两百多。
“挺厉害的。”薛栩钰看着那堆零钱，“比我想象的多。”
“都是同学捧场。”顾寒铭把钱放进捐款箱，心里很踏实。
收拾摊位时，薛栩钰弯腰帮他捡地上的纸屑，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顾寒铭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却听到他说：“下周我要去邻市出差，大概三天，兼职的事……”
“我知道，您放心，我会按时来整理文件的，林助理说可以远程弄。”顾寒铭连忙说。林薇昨天已经跟他交代过了。
薛栩钰点点头：“有事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扛着。”
“嗯。”
走出校门时，薛栩钰要送他回去，顾寒铭没拒绝。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两人都没说话，却不觉得尴尬。快到巷口时，薛栩钰忽然说：“我让林薇给你买了个新书包，放在你座位底下了。”
顾寒铭低头一看，果然有个黑色的书包，简单的款式，看起来很结实。他想起司机大叔说的话，心里有点热：“薛总，您不用总给我买东西的……”
“那个书包带子快断了，不安全。”薛栩钰的语气很自然，“就当是……奖励你物理进步的礼物。”
顾寒铭没再推辞。他拿起书包，指尖碰到冰凉的拉链，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被人认真地惦记着——不是因为他能做什么，只是因为他是顾寒铭。
“谢谢薛总。”他抱着新书包，声音有点轻。
“下周见。”薛栩钰挥了挥手。
顾寒铭看着车开走，才转身走进巷子。新书包很轻，却比他那个旧书包让人踏实。他摸了摸书包的口袋，忽然摸到一张卡片，抽出来一看，是张书店的储值卡，上面写着：“买本新的习题册，旧的该换了。”
字迹是薛栩钰的，笔锋锐利，却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顾寒铭捏着卡片，站在巷口的路灯下，忽然笑了。他想起刚才在操场上，薛栩钰拿着那本《小王子》认真翻看的样子，想起他帮着招呼客人时的耐心，想起他指尖沾着的灰尘——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是这种感觉。
接下来的三天，顾寒铭按照林薇的指示，远程整理文件。晚上对着电脑时，他总觉得办公室里少了点什么——少了薛栩钰偶尔响起的电话声，少了那杯温乎乎的牛奶，少了两人站在落地窗前讨论物理题的安静。
周三晚上，他刚结束工作，手机突然响了，是薛栩钰。
“整理完了？”他的声音带着点疲惫，背景里有酒店的电梯声。
“嗯，都弄好了。”顾寒铭说，“薛总，您那边顺利吗？”
“还行，明天就能回去。”薛栩钰顿了顿，“物理题有不会的吗？回去给你讲。”
“有几道，我记下来了。”
“好。”
挂了电话，顾寒铭看着手机屏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拿出那本大学物理教材，翻到折角的地方，忽然很期待明天的到来。
薛栩钰回来那天，顾寒铭特意提前了半小时到公司。办公室里没人，他帮薛栩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桌面，又泡了杯茶放在桌角——是他从家里带来的菊花茶，据说能提神。
薛栩钰回来时，看到桌上的茶，愣了一下。“你泡的？”
“嗯，听说您出差累，喝点这个能缓解疲劳。”顾寒铭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您爱不爱喝。”
薛栩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点了点头：“挺好的。”
他放下茶杯，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顾寒铭：“给你的。”
盒子里是个钥匙扣，金属做的，形状是一栋迷你的小房子，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家是心里的地基。”
“邻市的纪念品，”薛栩钰说，“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顾寒铭捏着那个钥匙扣，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心里却暖得发烫。他想起自己说过想考建筑系，薛栩钰居然记在了心上。
“谢谢薛总，我很喜欢。”他把钥匙扣挂在新书包上，大小正合适。
那天晚上，薛栩钰给顾寒铭讲物理题，讲得比平时更耐心。窗外的灯火亮了又暗，办公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顾寒铭看着他低头画图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总是冷着脸的总裁，其实比谁都温柔。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未来会有多少困难在等着自己。但他握紧了书包上的小房子钥匙扣，觉得心里那块曾经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慢慢填满了——是信任，是依赖，是那种不用言说也能感受到的暖意。
就像此刻窗外的月光，不耀眼，却足够照亮他往前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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