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陆执留在宋府,西跨院便多了许多欢声笑语。宋柔嘉本就活泼,只是先前先生离府,少了几分热闹,如今有了同龄的玩伴,性子愈发开朗起来。
每日清晨,陆执总会早早来到院外等候。宋柔嘉读书时,他便守在一旁,帮着研墨铺纸,偶尔听先生讲些诗词典故,默默记在心里;待课业结束,宋柔嘉便拉着他在府中游玩,或是在海棠树下扑蝶,或是去花园的池塘边喂鱼。
宋柔嘉是娇养长大的小姐,不懂人间疾苦,偶尔会缠着陆执讲乡下的趣事。陆执便捡些有趣的讲给她听,说山间的野果有多甜,说小河里的鱼虾有多灵动,说夏夜的萤火虫会提着灯笼飞舞。宋柔嘉听得入迷,常常托着下巴感叹:“乡下真好,我也想去看看。”
陆执便笑着应道:“等小姐以后有空,小人带您去。”
他说这话时,眼神认真,心中却清楚,这不过是孩童间的戏言。她是金枝玉叶的宋府小姐,而他只是个寒门小厮,他们的世界,本就隔着云泥之别。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对她好。宋柔嘉怕黑,夜里读书时,他总会把烛火挑得亮些,守在门外,直到她睡下才离开;她喜欢海棠花,他便每日清晨摘下最新鲜的花瓣,放在她的案头;她练字时不小心弄脏了衣裳,他会悄悄拿去洗净晾干,叠得整整齐齐送回来。
宋柔嘉也待他极好。有好吃的点心,总会偷偷留一份给他;见他衣裳单薄,便求着母亲给他做新的;甚至会把先生教的诗词,耐心地教给不认多少字的陆执。
“陆执,你看,‘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这句诗是不是很好听?”宋柔嘉拿着书卷,一字一句地教他。
陆执凑近看着纸上的字迹,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清香,心头微微发烫,低声跟着念:“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阳光透过海棠花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宋柔嘉的笑声清脆,陆执的应答低沉,伴着风吹花瓣的簌簌声,构成了岁月里最温柔的模样。
有一次,宋柔嘉在池塘边追蝴蝶,不小心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进水里。陆执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惯性之下,宋柔嘉扑进了他的怀里,两人一起摔倒在草地上。
宋柔嘉吓得闭上了眼睛,待睁开时,只见陆执正紧张地看着她:“小姐,您没事吧?”
他的额头磕在了石头上,微微泛红,却顾不上揉,只想着确认她是否安好。宋柔嘉看着他担忧的眼神,脸颊微微发烫,连忙从他怀里爬起来:“我没事,你怎么样?”
“小人没事。”陆执摇摇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又伸手扶她。
那一刻,两人的指尖不经意间相触,陆执只觉得指尖像是被烫了一下,连忙缩了回去,脸颊也泛起了红晕。宋柔嘉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摆弄着裙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羞涩。
海棠花落在他们身边,温柔得不像话。陆执望着宋柔嘉泛红的脸颊,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他觉得,能这样陪着她,便是世间最幸福的事。
岁月流转,春去秋来,西跨院的海棠开了又谢,两个少年的身影在庭院中愈发挺拔。陆执的眉眼渐渐长开,褪去了幼时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宋柔嘉也出落得愈发娇美,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温婉。
他们依旧每日相伴,只是不知从何时起,陆执看宋柔嘉的眼神,多了些不敢言说的情愫;而宋柔嘉待陆执,也多了些依赖与亲近,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只是这份悄然滋生的情愫,被他们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如同西跨院的海棠花,默默绽放,无人知晓。那时的他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却不知命运的齿轮,早已在不经意间,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