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三年转瞬即逝。宋柔嘉已是十三岁的少女,褪去了孩童的娇憨,眉眼间添了几分亭亭玉立的温婉;陆执也长成了挺拔的少年,身形愈发矫健,褪去了初入宋府的局促,多了几分沉稳可靠。
这三年里,两人依旧形影不离。宋柔嘉的课业日渐繁重,不仅要研读经史子集,还要学习女红、琴棋书画,陆执便成了她最坚实的后盾。每日天不亮,他便已备好温热的清茶和研好的墨汁;她练字到深夜,他便默默守在一旁,添灯续火,偶尔为她披上御寒的披风;她学习抚琴,手指被琴弦磨得发红,他便悄悄寻来药膏,趁她歇息时递上,眼神里满是心疼。
宋柔嘉性子依旧活泼,却也懂得了顾及他人。知晓陆执私下里偷偷识字读书,她便将自己的旧书卷悄悄送给他,还会在课业之余,抽出时间为他讲解不懂的字句。“陆执,你看这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说的是心意相通的人,即便没有翅膀,也能知晓彼此的心思。”她捧着书卷,眼眸亮晶晶的,语气带着几分少女的憧憬。
陆执望着她认真的模样,心头微动,低声应道:“小姐说得是。”他懂她话里的意思,也盼着这份“心有灵犀”能长久,可身份的鸿沟如同一道无形的墙,让他不敢有半分逾矩的念想,只能将这份情意深埋心底,化作默默的守护。
府中上下都看惯了这对“小姐与小厮”的亲密,连宋夫人也时常笑着说:“柔嘉有陆执陪着,我们也放心不少。”唯有陆执自己清楚,这份陪伴里,藏着他不敢言说的执念。他记得她每一个喜好,知晓她每一个习惯——她不喜葱姜,吃糕点偏爱甜而不腻的,怕打雷,夜里做了噩梦会悄悄抹泪。
有一年盛夏,宋府设宴款待宾客,后花园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宋柔嘉被母亲逼着应酬,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眼底却藏着疲惫。陆执远远看着,心中不忍,悄悄退到后厨,用冰镇的井水镇了些她爱吃的莲子羹,又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等着。
待宋柔嘉终于得以脱身,他立刻迎上去,将温热适宜的莲子羹递到她手中:“小姐,喝点润润喉。”
宋柔嘉接过瓷碗,指尖触到微凉的碗壁,心中一阵暖意。她找了块青石坐下,小口喝着莲子羹,看着眼前的少年,轻声道:“陆执,还是你最懂我。”
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得她肌肤胜雪,眉眼温柔。陆执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能为小姐分忧,是小人的福气。”
那一刻,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褪去了,只剩下两人之间的静谧。宋柔嘉忽然抬头,认真地看着他:“陆执,你以后不要总说‘小人’了,在我心里,你不是外人。”
陆执心头一震,猛地看向她。少女的眼眸清澈透亮,没有半分虚假,满是真诚。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重重地点头,眼眶微微发热。
他知道,她的这份“不是外人”,或许只是少女纯粹的依赖与信任,可对他而言,却是黑暗中的一束光,支撑着他走过无数个日夜。他暗下决心,无论将来如何,都要护她一世周全,哪怕只是以一个“小厮”的身份。
秋日里,宋柔嘉想去城外的栖霞山赏枫,陆执提前几日便打听好了路线,备好干粮和驱虫的草药,一路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山路崎岖,他便走在前面,为她拨开挡路的树枝,铺垫脚下的石子;她累了,他便蹲下身,让她趴在自己背上,稳稳地往前走。
宋柔嘉趴在他的背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心中满是安宁。她轻轻揪着他的衣角,轻声道:“陆执,等我们老了,还能一起看枫叶吗?”
陆执脚步一顿,心中酸涩不已。他多想告诉她,他愿意陪她看一辈子的枫叶,可他不能。他只是放缓了脚步,声音温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只要小姐愿意,小人便一直陪着。”
宋柔嘉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只是笑着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轻声哼起了先生教的歌谣。歌声婉转,伴着风吹枫叶的沙沙声,回荡在山间。
那时的他们,以为这样的陪伴会天长地久,以为彼此的心意能跨越一切。却不知,成长带来的不仅是蜕变,还有现实的考验。陆执看着身边日渐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心中的不安也日渐浓烈——她是宋府的千金,未来定会嫁入名门望族,而他,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小厮,他们之间,本就没有未来。
可即便知晓这一切,他还是不愿醒来,只想沉醉在这份短暂的美好里,多陪她一日,便多赚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