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怕黑的秘密

夜色渐深，吴山居的灯光逐一熄灭，只剩下天井里那盏老灯笼还亮着昏黄的光，映得青石板路忽明忽暗。白日里的欢声笑语渐渐消散在寂静中，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伴着晚风轻轻摇曳。

吴邪洗漱完刚躺下，就隐约听见二楼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不是重物落地的碰撞，也不是门窗晃动的吱呀，而是一种压抑的、像是小动物受了惊般的低吟，断断续续，藏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他心头一动，立刻起身披了件外套上楼。这段时间吴不言虽然安稳了许多，但骨子里的警惕和过往的阴影，哪能那么容易散去？他放轻脚步，走到吴不言的房门口，门没关严，留着一道小缝。

透过门缝往里看，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些许月光，勾勒出床边蜷缩的小小身影。吴不言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缩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怀里死死抱着那只小熊玩偶，肩膀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额头抵在膝盖上，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声音模糊不清，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

吴邪的心猛地一揪。他想起汪家那些冰冷的实验舱，想起她被当作武器训练的日子，夜里的黑暗，恐怕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安睡的温床，而是无数噩梦滋生的土壤。

他没有立刻推门进去，只是轻轻敲了敲房门，声音放得又轻又柔：“不言？是我，吴邪。”

角落里的身影猛地一僵，发抖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过了几秒，才慢慢抬起头，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带着未褪尽的恐惧和一丝警惕，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吴邪推开门，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的月光缓缓走过去，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温和无害：“做噩梦了？”

吴不言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情绪很复杂——有恐惧，有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像个迷路的孩子，在黑暗里找不到方向。她怀里的小熊被抱得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别怕，我在。”吴邪声音放得更低，伸手想碰她，又怕吓到她，中途停在了半空中，“是不是梦见不好的东西了？”

沉默了许久，吴不言才轻轻点了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气音，像是小猫的呜咽：“黑……”

就这一个字，让吴邪瞬间明白了。她怕黑，怕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会把她重新拉回那个没有光、只有指令和杀戮的过去。

他站起身，转身走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小夜灯打开。柔和的暖黄色光线立刻弥漫开来，驱散了房间里的大部分黑暗，也照亮了吴不言脸上未干的泪痕——她竟然哭了，只是哭得极隐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眼泪都是悄无声息地滑落，浸湿了膝盖上的布料。

“过来床上睡好不好？”吴邪走回她身边，伸出手，掌心向上，示意她过来，“小夜灯一直开着，不黑了。”

吴不言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了看那盏亮着的小夜灯，犹豫了很久，才慢慢松开紧抱小熊的手，小心翼翼地把手放进了吴邪的掌心。她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像一片易碎的羽毛。

吴邪握住她的手，轻轻把她拉起来，扶着她走到床边。帮她把小熊放在枕头边，又替她拉了拉被子，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躺下吧，我陪着你。”吴邪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有离开。

吴不言乖乖躺下，却没有闭上眼睛，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神里依旧带着一丝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子的边角。

吴邪见状，想起自己小时候怕黑，三叔也是这样坐在床边陪着他，还会讲些乱七八糟的故事转移注意力。他笑了笑，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本旧书——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一本童话集，书页都已经泛黄卷边了。

“我给你读个故事吧？”他翻开书，借着小夜灯的光，找到一个最简短、最温馨的故事，“从前有只小兔子，最喜欢在夜里出来玩，月亮姐姐会陪着它，星星会给它指路，还有萤火虫提着小灯笼，跟在它身后……”

他的声音平缓而温柔，像一股暖流，慢慢流淌在安静的房间里。那些简单又温暖的文字，透过夜色，一点点钻进吴不言的耳朵里。

吴不言的视线慢慢从天花板移到吴邪身上，看着他低头看书的侧脸，看着他嘴角淡淡的笑意，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发抖的手指也慢慢停下了动作。

故事很短，没一会儿就读完了。吴邪合上书，看向床上的人，发现她已经闭上眼睛了，只是长长的睫毛还在轻轻颤动，显然还没完全睡熟。

他没有起身，依旧坐在椅子上，安静地陪着她。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她恬静的小脸上，冲淡了白天的僵硬，也抚平了夜里的恐惧。怀里的小熊被她紧紧抱在胸前，像是抱着全世界最温暖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吴邪听见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低头一看，吴不言已经彻底睡熟了，眉头舒展着，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反而带着一丝安稳的笑意，像是做了个甜甜的梦。

他轻轻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关掉了小夜灯，只留下窗外那点淡淡的月光。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小人儿蜷缩着，抱着小熊，睡得无比安稳。

吴邪笑了笑，轻轻带上房门。他知道，解开一个人心里的枷锁，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只要有这点点滴滴的温暖陪伴，总有一天，那些黑暗的过往会被彻底驱散，她会真正拥有一个不怕黑、能安睡的夜晚。

而这个怕黑的秘密，也成了他和她之间，第一个专属的小约定——以后每一个夜晚，只要她需要，他都会在这里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