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奕怀正坐在佛堂的蒲团上,拿着那枚被踩烂又缝补好的桃花香囊,这是曲盼儿今早扔给他的,说“留着也是碍眼,不如还给你”。
这时,王府的小厮冲进佛堂,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
小厮王、王爷!不好了!曲、曲姑娘她……她投湖了!
墨奕怀你说什么?
墨奕怀抬头,手里的香囊“啪”地掉在地上。
小厮是、是曲府的人来报的,说……说在湖边发现了曲姑娘的绝笔信,还有您送她的那枚怀表……
小厮的话还没说完,墨奕怀已经像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他没顾得上换衣服,身上还是那件沾了酒渍的红喜服。
他推开拦路的下人,鞋履踩过积水,溅起的泥点糊在喜服下摆,现在的他脑子里只有“投湖”两个字。
到曲府湖边时,围了不少下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墨奕怀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那封信,还有旁边那枚怀表,表盖还敞着,指针停在了午时。
他冲过去,颤抖着拿起信,怀表“滴答”一声。
信纸上的字迹是他熟悉的,娟秀又有力。
曲檀儿奕怀哥哥,方觉寺的签文说,唯有我死,能换你生……愿来世,我们都生在寻常百姓家……
墨奕怀不!
墨奕怀嘶吼出声,信纸从他手里滑落,飘进湖里,很快就被湖水浸湿,沉了下去。
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目光死死盯着平静的湖面。
就是这里,他的檀儿,那个七岁时在石桥下哭着要马蹄糕的姑娘,那个十五岁在藏书阁里信他“此生只娶一人”的姑娘,就这么沉在了这里。
他想起皇上的威胁,想起曲盼儿的算计,想起自己一次次的“妥协”和“等待”,想起昨晚婚房里他还在呓语着要带她去江南,可他终究没能护住她,没能兑现那句“一辈子护着你”的承诺。
墨奕怀都怪我……都怪我……
墨奕怀喃喃自语,手慢慢摸向腰间的佩剑。
剑柄冰凉,贴着他的掌心,他拔出剑,剑身映着他通红的眼睛。
墨奕怀檀儿,我来陪你……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走的……
他举起剑,就要往脖子上划去。
就在这时,一道石子破空而来,“当”的一声打在剑身上,佩剑脱手飞出,插进旁边的泥地里,剑身还在嗡嗡作响。
墨连城皇兄!你清醒点!
墨连城快步冲过来,一把抓住墨奕怀的胳膊。
墨连城你若死了,檀儿在地下知道了,会安心吗?
墨连城她用命换你活着,你就是这么糟蹋她的心意的?
墨奕怀怔怔地看着墨连城,眼泪汹涌而出。
他甩开墨连城的手,跪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抓着头发,肩膀剧烈颤抖。
墨奕怀我错了……连城,我错了……我不该听皇上的,我不该娶曲盼儿,我不该让她一个人……
他抓起地上的怀表,紧紧抱在怀里,望着湖面,哭声嘶哑又绝望。
墨奕怀檀儿……你等等我……等我报了仇,我就去找你……我们来世,一定做寻常夫妻……
下人们都低着头,没人敢看跪在地上崩溃痛哭的王爷。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誓言要护心爱之人一生的大王爷,终究还是输给了皇权,输给了命运,只剩下满身的悔恨和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