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奕怀王府的佛堂,本该供着佛祖的神龛,被一块黑木灵位取代,上面写着“爱妻曲檀儿之位”,那是他亲手写的。
灵位前摆着三只白瓷碗,一碗清水天天换,一碗米粒始终满着,还有一碗空着,他说那是留给檀儿的,等他去找她时,要一起用膳。
灵位两侧堆着他抄的《往生咒》,一张张叠得齐整,从桌面摞到膝盖高,最上面的几张还带着墨湿的痕迹。
毛笔尖已经磨秃了,笔杆被他拿得发亮,指腹上沾着的墨渍混着干涸的血迹,洗了好几次都没洗掉。
那是前几日他拔剑自刎时,手腕被划伤留下的。
墨奕怀坐在蒲团上,背挺得很直。
他手里拿着一张刚抄好的经文,上面写着“南无阿弥多婆夜”几个字,眼神空洞地盯着灵位,嘴里喃喃念着。
墨奕怀檀儿,我今天抄得快,你看,这张没写错字……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一滴烛油顺着烛身滑落,砸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没反应。
自从曲檀儿走后,他好像就失去了感知冷热的能力,只有怀里的怀表还能让他觉得暖一点。
怀表是檀儿的,那天从湖边捡回来后,他就没离过身,白天揣在怀里,夜里抱在胸口,听着里面“滴答、滴答”的声响,像在听她的心跳。
佛堂的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卷着几片落叶进来。
曲盼儿站在门口,穿着一身月白襦裙,手里端着一碗参汤。
曲盼儿奕怀哥哥,你已经三天没好好吃东西了,我给你炖了参汤……
墨奕怀没回头,手指还在经文上摩挲,像是没听见。
曲盼儿咬了咬唇,走近几步,把参汤放在灵位旁的小桌上。
曲盼儿奕怀哥哥,我知道你想檀儿妹妹,可你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
墨奕怀檀儿?
墨奕怀转头,眼神里的空洞瞬间被光亮填满,他抓住曲盼儿的手,力道大得让她疼得皱眉。
墨奕怀檀儿,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墨奕怀你看,我抄了好多往生咒,他们说这样你就能少受点苦……
曲盼儿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涌上欣喜,刚要开口说“是我”,就被墨奕怀的眼神浇了冷水。
他盯着她的脸,眉头越皱越紧,手指慢慢松开,语气从狂喜跌回冰冷。
墨奕怀你不是檀儿。
曲盼儿奕怀哥哥,我……
曲盼儿还想解释,却被他推开,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参汤碗“哐当”掉在地上,汤汁洒了一地,溅湿了她的裙角。
墨奕怀滚出去。
墨奕怀的声音没有起伏,他重新转向灵位,伸手把被碰倒的香囊扶好。
那是檀儿的桃花香囊,被曲盼儿踩烂后,他连夜用线缝补好,虽然还是有褶皱,却成了他最宝贝的东西。
墨奕怀别碰她的东西,你不配。
曲盼儿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却不敢再停留,只能咬着牙转身离开,出门时狠狠摔上了门。
佛堂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声音和怀表的滴答声。
墨奕怀捡起地上的参汤碗碎片,手指被划破了也没在意,他把碎片放在灵位旁,轻声说。
墨奕怀檀儿,你别生气,我已经让她走了。
墨奕怀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他拿起一张刚抄好的经文,走到香炉旁,用烛火点燃。
纸页蜷曲着,化作灰烬飘落在铜炉里。
墨奕怀檀儿,再等等我。
墨奕怀等我报了仇,就去找你。
墨奕怀到时候,我们就去江南,开一间书画铺,像你在手帕上画的那样……
烛火一直烧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抄经的纸堆又高了一层。
墨奕怀靠在灵位旁,怀里抱着怀表,头歪在灵位上,像是睡着了,嘴里还在喃喃地念着。
墨奕怀檀儿,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