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宫里表面上平静无波，暗地里却像是拉紧了的弓弦，处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小燕子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努力装作和平常一样，该闯祸闯祸，该贪吃贪吃，甚至还拉着紫薇和金锁去御花园里采了半天的花，闹得小太监们鸡飞狗跳。
永琪看她这副样子，心里有些纳闷，私下里问尔康：“你说小燕子这是怎么了？前几天还为尔泰的事愁眉苦脸的，怎么这两天跟没事人一样？”
尔康摇摇头：“不好说。或许是想通了，也或许……是在打什么别的主意。不过尔泰那边倒是挺平静的，这几天一直在府里待着，说是在准备迎接蒙古使者的礼物，连皇上召见都推了好几次。”
永琪皱起眉：“这就奇怪了。按说尔泰不是那种会逃避的人，他这么做，难道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睁，“你说他会不会真的想跟小燕子……”
“嘘！”尔康赶紧打断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别人听到，后果不堪设想！”
永琪压低声音：“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小燕子今天上午还问我，宫外哪个地方最热闹，说以后想出去逛逛，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吗？”
尔康心里也咯噔一下，他了解尔泰，看似温和，实则骨子里有股韧劲，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而小燕子，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两个人要是真的凑到一起想干点什么，还真有可能做出出格的事来。
“不行，我们得去提醒一下尔泰，”尔康道，“让他别冲动，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千万不能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两人正说着，忽然看到福伦急匆匆地从前面走过，脸色凝重，像是有什么急事。他们赶紧迎上去行礼：“阿玛（福大人）。”
福伦看到他们，停下脚步，眉头紧锁：“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正好，跟我回府一趟，有件事我要问你们。”
回到福府，福伦屏退左右，才沉声道：“你们老实告诉我，尔泰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尔康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阿玛，尔泰挺好的啊，就是最近在为指婚的事烦忧，不太想出门而已。”
“烦忧？”福伦冷哼一声，“他要是真的烦忧，就不会把他房里的那把剑和匕首都带走了！还有，我刚才去他房里看了，他平时积攒的那些银票和珠宝也都不见了，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
永琪和尔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这么说来，尔泰是真的打算走？
“阿玛，您别着急，”尔康赶紧道，“或许尔泰只是把东西收起来了，毕竟要准备迎接蒙古使者，家里总要收拾一下……”
“收拾？”福伦打断他，语气严厉起来，“收拾需要把防身的武器和所有的积蓄都带走吗？我看他是想跑！你们两个跟他走得近，肯定知道些什么，快说！”
面对福伦的逼问，尔康和永琪都沉默了。他们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也猜到了七八分。可他们要是说了，无异于把尔泰和小燕子往火坑里推；可要是不说，又怕他们真的做出什么傻事来。
就在这时，福府的管家匆匆跑了进来：“老爷，宫里来人了，说太后有请，让您立刻进宫去。”
福伦一愣，随即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清楚，”管家道，“来的公公脸色不太好，好像有什么急事。”
福伦皱了皱眉，看了尔康和永琪一眼：“你们两个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许去找尔泰，等我回来再说！”说完，便急匆匆地进宫去了。
福伦走后，尔康立刻道：“不好，太后突然召见阿玛，肯定跟尔泰有关！我们得赶紧想办法通知尔泰！”
永琪也急了：“可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啊！”
“他肯定在宫里，”尔康道，“这个时候，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漱芳斋。我们分头去找，你去御花园那边看看，我去漱芳斋附近守着，一旦看到他们，就想办法阻止他们！”
两人立刻分头行动。尔康快步走向漱芳斋，心里焦急万分。他知道，一旦被太后和皇上发现尔泰的意图，后果不堪设想，轻则被废黜身份，重则可能危及性命。
而此时的漱芳斋里，小燕子正兴奋地打包着东西。她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放了两件换洗的衣服，还有她那把心爱的小弓，以及几枚平时攒下来的碎银子。
“差不多了吧？”她自言自语道，“嗯，够了够了，太多了反而累赘。尔泰说要轻便为主，我这已经够轻便的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小邓子的声音：“格格，福二少爷来了。”
小燕子眼睛一亮，赶紧把包袱藏到床底下，然后跑出去：“尔泰！”
尔泰走进来，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低声道：“都准备好了吗？”小燕子连连点头，脸上是按捺不住的雀跃：“都好了！就等你了！对了，我们真的要从那个狗洞走吗？我下午特意去看过，好像比上次窄了点，你说你这么大个身子，能钻过去吗？”
尔泰被她问得哭笑不得，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放心，钻狗洞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倒是你，别到时候卡在里面哭鼻子。”
“我才不会！”小燕子梗着脖子反驳，随即又凑近他，压低声音，“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现在就走吗？”
“别急，”尔泰示意她坐下，自己则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了看，“现在天色还早，御花园里还有不少巡逻的侍卫，得再等等。”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郑重，“小燕子，在走之前，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小燕子见他神色严肃，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乖乖坐下：“你说。”
“离开皇宫，不是游山玩水，”尔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会失去所有身份的庇护，可能会被追兵追杀，可能会吃不饱穿不暖，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这些，你真的想过吗？”
“想过啊，”小燕子说得干脆，“就算有这些，也比被困在宫里强。至少我们想笑就笑，想跑就跑，不用天天对着那些规矩行礼，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可江湖比宫里更复杂，”尔泰继续道，“宫里的争斗，好歹还有规矩可循，可江湖上，杀人放火、背信弃义都是常事。你那点小聪明，在江湖上可能根本不够用。”
小燕子皱了皱眉：“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后悔了？”
“我不是后悔，”尔泰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这条路有多难。一旦踏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福家不会认我这个儿子，皇上也会视我们为叛贼，永琪和紫薇他们，或许也会因为我们受到牵连。这些后果，你能承受吗？”
提到紫薇和永琪，小燕子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她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一想到尔泰要被指婚去蒙古，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可现在被尔泰点破，心里难免有些沉甸甸的。
“紫薇那么聪明，永琪那么有本事，他们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她嘴硬道，“再说，等我们在江湖上站稳脚跟，就写信告诉他们我们很安全，让他们别担心。”
尔泰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又软了几分。他知道，小燕子看似大大咧咧，实则重情重义，让她放下宫里的朋友，对她来说并不容易。
“好吧，”他不再多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给她，“这里面是一些碎银子和干粮，你先收着。我还准备了两身普通百姓的衣服，等会儿换上去，不容易被认出来。”
小燕子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她看着尔泰，他的侧脸在窗外透进来的暮色里显得格外柔和，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玩笑，只有满满的认真。
“尔泰，”她忽然开口，“谢谢你。”
尔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谢我什么？谢我带你钻狗洞吗？”
小燕子被他逗笑了，心里的沉重散去不少：“才不是！我是谢你……愿意跟我一起走。”
“不是你带我，也不是我带你，”尔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是我们一起走。”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小卓子慌张的声音：“格格，不好了，尔康少爷来了，说有急事找您！”
小燕子和尔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紧张。
“他怎么来了？”小燕子压低声音，“难道被他发现了？”
尔泰迅速把桌上的布包收起来，塞到小燕子手里：“别慌，你先把东西藏好，我去应付他。记住，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出来，更不要露馅。”
小燕子点点头，赶紧拿着布包躲到屏风后面。尔泰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尔康站在门口，脸色有些凝重，看到尔泰，眉头皱得更紧了：“尔泰，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小燕子说点事，”尔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怎么了？大哥，你找她有什么事？”
“我有话跟你说，”尔康看了看屋里，“小燕子呢？”
“她在里面收拾东西呢，”尔泰不动声色地挡住门口，“大哥，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吧，别打扰她了。”
尔康却没动，目光锐利地扫过屋里：“收拾东西？她收拾什么东西？我刚才在外面听小卓子说，你们两个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在打什么主意？”
“大哥你说什么呢，”尔泰笑了笑，“我们能打什么主意？就是随便聊聊而已。”
“随便聊聊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吗？”尔康步步紧逼，“尔泰，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带着小燕子离开皇宫？”
尔泰心里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大哥，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我只是……只是来跟小燕子告别，毕竟过几天就要迎接蒙古使者了，以后怕是没那么多时间见面了。”
“告别？”尔康显然不信，“告别需要准备银子和干粮吗？告别需要把你的剑和匕首都带来吗？尔泰，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
尔泰没想到尔康竟然知道得这么多，心里暗道不好，正想再说点什么掩饰，屏风后面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尔康的目光立刻投向屏风：“小燕子？”
小燕子在屏风后面吓了一跳，刚才不小心把一个花瓶碰倒了。她知道躲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尔康，你怎么来了？”
尔康看着她，又看了看尔泰，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心：“你们真的要走？”
小燕子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低下头不敢说话。尔泰知道再也瞒不住了，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大哥，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和小燕子确实打算离开这里。”
“糊涂！”尔康气得浑身发抖，“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离开皇宫，你们就是叛贼！皇上不会放过你们的，福家也会因为你们蒙羞！你们就这么任性吗？”
“我们不是任性，”尔泰据理力争，“大哥，你是最了解我的，我不想被指婚去蒙古，我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皇宫里。小燕子也不想待在这里，我们只是想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这有错吗？”
“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就要背叛皇上，背叛家族吗？”尔康怒道，“尔泰，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有没有想过阿玛和额娘？有没有想过我和永琪？有没有想过紫薇？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提到家人和朋友，尔泰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坚定起来：“我知道这会连累你们，所以我会留下一封信，就说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小燕子无关，也和福家无关。我会承担所有的责任。”
“你承担得起吗？”尔康冷笑，“你以为你留下一封信就能解决问题吗？皇上要是发怒，谁也保不住你！还有小燕子，她是皇上认的格格，她要是跟你一起走，皇上只会更生气！”
小燕子听着他们争吵，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走到尔泰身边，看着尔康：“尔康，这件事不怪尔泰，是我提议要走的。如果皇上要怪罪，就怪罪我一个人吧。”
“你们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尔康看着他们，痛心疾首，“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让你们走的！我现在就去找阿玛和皇上，让他们来阻止你们！”
说着，他转身就要往外走。尔泰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大哥！你不能去！”
“放开我！”尔康挣扎着，“你们这是在自寻死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犯错！”
“大哥，算我求你了，”尔泰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我们已经决定了，不会改变的。你就算告诉皇上，我们也会想办法走的。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尔康被他说得语塞，看着尔泰和小燕子坚定的眼神，心里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小邓子惊慌的声音：“不好了！格格，阿哥，太后派人来了！说要见小燕子格格和福二少爷！”
小燕子和尔泰脸色一白，太后怎么会突然派人来？难道他们的事已经被太后知道了？
尔康也愣住了，随即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糟了，肯定是阿玛把事情告诉太后了！”
尔泰当机立断：“没时间了，我们必须现在就走！”他看向尔康，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大哥，对不起了。”
说完，他拉着小燕子就往后院跑。尔康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天人交战。他想追上去阻止他们，可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知道，一旦他们被太后的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罢了，”他叹了口气，转身对着外面喊道，“快来人啊！小燕子格格和福二少爷跑了！快追啊！”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是想给尔泰和小燕子争取一点时间。同时，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已经算是默许了他们的离开。
尔泰和小燕子听到尔康的喊声，心里都明白了他的用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感激。他们不再犹豫，加快脚步，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跑去。
夜色渐渐浓了，皇宫里的灯笼一盏盏亮起，照得宫墙内外一片通明。一场惊心动魄的逃离，就此拉开了序幕。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仅仅是他们江湖路的开始，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多的风雨和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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