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妈看什么看?”他猛地转身,杯子"哐"地砸在课桌上,“滚!”
教室里顿时鸡飞狗跳。刘倩芸第一个缩着脖子溜回座位,其他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江铃还蹲在那儿,用抹布一点点吸着地上的水渍。烫红的手腕从湿透的袖口露出来,她却像不知道疼似的,专注得仿佛在完成什么重要仪式。
裴屹川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本该高兴的——终于看见这个永远冷静的优等生露出狼狈相。可目光扫过她微微发抖的指尖时,那股无名火反而烧得更旺了。
“喂。”他用鞋尖踢了踢江铃的脚,“别擦了。”
江铃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拧干抹布。完全当他是空气。
这种彻底的无视彻底点燃了他。裴屹川一把抢过抹布扔进水桶:“聋了吗?我说别擦了!”
脏水溅在江铃的校服前襟,深色的水渍迅速晕开。她终于抬起头,那双总是平静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波动——不是害怕,不是愤怒,倒像是......看透了什么似的了然。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像根针,轻轻扎进裴屹川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幼稚的举动在她眼里,可能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裴同学”她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每个人耳朵里,“你在气什么?”
裴屹川的拳头捏得咯咯响。他在气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只知道刚才看见她被围攻时,那股暴戾的冲动差点让他失控。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冷笑着俯身,“我就是见不得脏东西…。”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江铃眼里那点波动瞬间消失,又变回往日深不见底的平静。
“是吗。”她淡淡应了声,起身提着水桶走了。
裴屹川僵在原地,看着她湿透的袖口和烫红的手腕,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全身。他突然意识到,他那些伤人的话,对她来说可能根本不痛不痒。
放学铃响时,江铃已经收拾好书包。课桌干干净净,仿佛下午的闹剧从未发生。
裴屹川盯着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突然起身追了出去。
“江铃!”他跑到走廊拦住她,“我送你。”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抗拒。
可江铃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
“那就一起。”他不依不饶
她轻轻摇头,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那双总是平静的眸子像蒙了层薄雾,将他隔绝在外。
“不合适。”
这三个字像盆冷水,浇灭了裴屹川最后那点耐心。他猛地抓住她手腕,触到烫伤的皮肤时力道不自觉地放轻:“江铃,你别给脸不要脸。”
她终于抬眼正视他,琥珀色的瞳孔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裴同学,我们不是一路人。"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裴屹川一把将她拽到跟前,几乎是贴着她耳朵低语:"是不是一路人,不是你说了算。"
他看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终于尝到一丝快意。对,就是这样,他就是要撕碎她这副淡漠的面具。
“从今天起,”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烫伤的手腕,语气危险又暧昧,“我跟着你。”
江铃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随你。”她轻轻挣开他的手,转身没入人群中。
裴屹川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胸口那股烦躁又涌了上来。但这次,夹杂着一丝他不愿承认的兴奋。
第二天,早上的雾气还没散尽,江铃独自走出低矮的平房,轻轻带上门。奶奶还在屋里收拾碗筷,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她拐过巷口的槐树,脚步猛地顿住。
岔路口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跑车,裴屹川斜倚在车门上,晨光将他额前的碎发染成浅金色。看见她出来,他懒洋洋地直起身。
“早啊,江同学。”
江铃攥紧书包带子,指甲陷进掌心。她回头看了眼家的方向,确定奶奶没跟出来,这才慢慢走到他面前。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裴屹川低头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轻笑一声:“这镇子才多大。”
他伸手想碰她的书包,被她侧身躲开。
“别让我奶奶看见。”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警告。
“行啊。”他拉开车门,“那就上车。”
“简单。”他伸手想碰她的脸,被她偏头躲开,“从今天起,我接送你上下学。还有——”
他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别再碰那些垃圾,我看着碍眼。”
江铃的拳头微微握紧,又缓缓松开。“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就不好说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她家的方向,“这片的治安,似乎不太好啊。”
“好。” 这个字说得极轻,带着一股认命般的疲惫。她别开脸,不再看他,像是多看一眼都会耗尽她最后的力气。
这个字轻得像无奈,却让裴屹川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突然惊觉——不是他驯服了她,而是她为了守护奶奶那片小小的天地,选择吞下了所有的刺。
在去学校的路上,江铃始终沉默。直到校门口,她才突然开口:“裴屹川。”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裴屹川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你可以欺负我。”她抬眼看他,目光清澈见底,“但别动我奶奶。这是底线。”
那一刻,裴屹川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得能被风吹走的女孩,忽然觉得可笑——他以为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却不知从最开始,自己才是那个坠入蛛网的飞蛾。
她站在那里,就是一座他永远无法攻克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