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相处

清晨的阳光斜照进教室，江景刚在教室课桌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早读的英语课本，原本嬉戏打闹的教室像是被被人泼了冷水似的，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裴屹川单肩挎着书包，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终精准地落在江铃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她旁边那个空着的座位上。

在全班同学惊愕的注视下，他径直走到江铃那一排。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她后面，而是将书包随手扔在了她旁边的空椅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他拉开椅子，高大的身影挤进那个没人的空座位上，坦然坐下，仿佛天经地义。

江铃翻书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目光始终停留在单词本上，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只是她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她并非毫无波澜。

死寂的教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随即，细碎如蚊蚋的议论声从前排几个女生那里窸窸窣窣地传来，带着难以置信和尖锐的嫉妒。

“看吧……我早就说了……”

“平时装得那么清高，结果呢？”

“用了什么手段啊，这才几天……”

“勾引人的本事倒是一流……”

“勾引”两个字像毒针，带着满满恶意刺进江铃的内心。

裴屹川原本懒散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猛地坐直，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倏地射向声音来源处。那几个女生瞬间噤声，脸色煞白地低下头，恨不得把头埋进课桌里。

他收回视线，侧头看向身边的江铃。

她依旧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侧脸平静得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瓷像。好像那些肮脏的词汇，连同他这个人，都无法侵入她的世界分毫。

这种极致的平静，反而在裴屹川心里点起了一把无名火。他宁愿看到她愤怒、委屈，甚至哭泣，也好过这样彻底的忽视。

他故意将手肘越过课桌的“三八线”，侵占到她那一侧。

江铃终于有了反应。她合上单词本，默默将桌面上的文具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腾出更多空间给他，动作间带着一种不愿纠缠的退让。

然后，她拿出下节课的数学书，开始预习，彻底将他隔绝在外。

裴屹川盯着她纤细的后颈，那里有几缕碎发柔软地贴着她白皙的皮肤。他心头那股火越烧越旺，却不知该向何处发泄。

他强行换到她身边，像宣布主权一样驱赶了所有潜在的恶意，本以为会看到她惊慌或抗拒，却没想到，自己得到的依旧是这铜墙铁壁般的沉默。

他好像……又一次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好的，我们来续写这个数学课上的精彩交锋。

数学老师李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教室，目光习惯性地先投向靠窗那个位置。当看到江铃旁边坐着的是裴屹川时，他温和的笑容瞬间凝固，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是知道裴屹川的——转学来的纨绔子弟，成绩单上一片飘红，更是办公室里老师们头疼的焦点。此刻看到这个“问题学生”紧挨着他最骄傲、也最让人心疼的学生坐着，李老师心里咯噔一下，满是担忧。

“今天我们讲一道拓展题，有点难度。”李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一道复杂的函数与几何结合题，步骤繁多，思路刁钻，“有同学愿意尝试一下吗？”

教室里鸦雀无声，大部分人连题目都没完全看懂。

李老师目光带着鼓励，直接望向江铃：“江铃，你会吗？”

“会的，老师。”江铃放下笔，声音清晰平静。

“好，那你上来试试。”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江铃站起身。她需要从裴屹川那边出去。裴屹川故意慢了一拍，才懒洋洋地向后挪开椅子，留出一个狭窄的通道。江铃侧着身，小心翼翼地挤过去，校服衣角擦过他的课桌，没有看他一眼。

她走上讲台，拿起粉笔，略微思考片刻，便在那道复杂的题目下开始书写。步骤清晰，逻辑严谨，字迹清秀工整，没有丝毫犹豫。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粉笔灰在光柱中轻轻飞舞，她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李老师站在一旁，眼中满是赞赏。但当他目光再次扫过台下那个紧盯着江铃背影的裴屹川时，担忧又浮了上来。他决定敲打一下这个小子。

“很好，江铃的解答非常完美。”李老师示意江铃回座，然后目光不悦地看向裴屹川，“这位新同学，裴屹川是吧？看你听得挺认真的，要不要也上来试试？看看江铃同学的思路你掌握了多少？”

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裴屹川身上，带着看好戏的意味。谁不知道裴屹川成绩烂得出奇？李老师这分明是为难他。

裴屹川靠在椅背上，闻言挑了挑眉，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抬眼看了看黑板上那道题，又看了看刚刚坐回座位、垂着眼睫的江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慢悠悠地站起来，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走上讲台。

他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江铃的解答旁边停顿了一下。那一刻，李老师甚至觉得，这个男生身上那股散漫的气息收敛了些，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快速的了然和睿智。以他多年的教学经验，那绝不是一个学渣会有的眼神。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然而，下一秒，裴屹川随手将粉笔扔进槽里，动作带着他一贯的漫不经心。

“不会。”他声音懒散，带着点理所当然，“老师，这题超纲了吧？您没教过。”

李老师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这道题确实有点超纲，但以江铃的水平能解出来他一点也不意外，虽然裴屹川……

他看着裴屹川那双深邃却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心里闪过一丝疑虑。这小子，是真的不会，还是……根本瞧不起啊？

“下去吧，上课认真听讲！”李老师最终挥了挥手。

裴屹川双手插兜，晃回座位，重新瘫坐下去，恢复成那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只是在坐下时，他的目光极快地从江铃的侧脸扫过。

江铃依旧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裴屹川站起来的那一刻，她攥着笔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些。

他刚才看题时那一瞬间的专注……不像是完全不懂的样子。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被她压下。他会不会，与她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