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意惊鸿·第四章
沈枝意将兵卒描述的贼寇特征逐条誊写在纸上，烛火跳跃着，映得那些字句忽明忽暗。兵卒们说，那群人穿着粗布短打，却都配着西域样式的弯刀，说话时带着浓重的北漠口音，且行动间隐隐有章法，绝非寻常流寇。
她指尖划过“西域弯刀”四字，眉头紧锁。北境虽与北漠接壤，但西域弯刀极少出现在这一带，这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若只是兵部侍郎勾结的匪类，怎会有这般特殊的装备？
正思忖着，殿外传来轻叩声，是贴身侍女青禾。“姑娘，萧将军派人送来了东西。”
青禾捧着一个油纸包走进来，里面是几张拓片。沈枝意展开一看，竟是从黑风口劫粮现场拓下的马蹄印和几枚残缺的箭镞。她拿起一枚箭镞拓片，只见那箭镞形制特殊，箭尾刻着一个小小的“朔”字。
“这个标记……”沈枝意喃喃自语。她忽然想起母亲生前留下的兵书，其中一页曾记载过北漠朔方部的军械特征，箭尾刻“朔”正是其标志。朔方部是北漠最凶悍的部落，多年来一直与大燕边境摩擦不断，只是近年才稍有收敛。
难道劫粮的是朔方部的人？可兵部侍郎不过是朝中一个文官，怎会有本事勾结北漠部落？这里面定然还藏着更深的牵扯。
沈枝意连夜翻找出母亲留下的旧卷宗，在一堆尘封的信函中，终于找到了一封提及朔方部的密信。信是母亲写给一位旧部的，里面提到朔方部曾暗中派人联络大燕朝臣，似是想里应外合，夺取北境要塞。只是当时证据不足，此事便暂且搁置了。
“原来如此。”沈枝意恍然大悟。粮草被劫绝非简单的朝堂内斗，而是有人勾结外敌，意图动摇大燕边防。兵部侍郎恐怕只是这盘大棋里的一颗棋子。
第二日一早，沈枝意带着拓片和密信去了京畿卫府。萧衍正在查看北境的边防图，见她进来，并未意外，只是指了指身旁的空位：“沈姑娘请坐，可是查到了什么？”
沈枝意将拓片和密信递过去，直言道：“将军请看，这箭镞是北漠朔方部的信物，而我母亲留下的密信，早已提及朔方部勾结朝臣之事。兵部侍郎勾结的，恐怕不是流寇，而是朔方部的人。”
萧衍拿起拓片仔细端详，脸色渐渐凝重。他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份密报：“我派去北境探查的人刚传回消息，朔方部近期调动频繁，且有一批粮草莫名失踪，时间恰好与我们被劫粮草的时间吻合。”
两厢印证，答案已然清晰。沈枝意心头一沉：“若真是朔方部，那此事就不是简单的贪腐案，而是通敌叛国。他们劫走粮草，怕是为了囤积物资，准备大举进攻。”
“不错。”萧衍点头，“我本想今日入宫禀明陛下，可如今还有一事蹊跷。”他指向地图上的一处隘口，“朔方部若要突袭，必经青狼隘，而镇守那里的，是柳贵妃的表兄李将军。”
沈枝意心中一凛。柳贵妃虽因之前的事被禁足，但她的家族势力遍布北境边防。若李将军也牵涉其中，那朔方部的突袭恐怕会畅通无阻。
“必须尽快查清李将军的底细。”沈枝意起身，“我请求去北境一趟，亲自探查。”
萧衍抬眸看她，眼神中带着一丝顾虑：“北境凶险，且柳家势力盘根错节，你独自前去太过危险。”
“正因为凶险，才更要去。”沈枝意目光坚定，“此事关乎北境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我不能坐视不理。况且，我母亲曾在北境有不少旧部，或许能帮上忙。”
萧衍沉吟片刻，终是颔首：“好。我与你一同前往。京畿卫这边，我已安排妥当，此行我们乔装成商人，暗中调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那柄匕首带在身上。”
沈枝意摸了摸腰间的锦盒，轻轻点头。
三日后，两人换上寻常商人的服饰，带着几名精锐亲兵，悄悄离开了京城。一路向北，越靠近边境，气氛越紧张。沿途的驿站里，随处可见逃难的百姓，都说北漠骑兵近来频频在边境劫掠，人心惶惶。
这日，他们行至一处名为“乱石镇”的地方，此处距青狼隘不过五十里。刚走进镇上的客栈，就听到邻桌几人在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青狼隘的李将军最近一直在往关外运粮食，说是要犒劳守军，可我看那些粮食，都运去了朔方部的方向。”
“嘘！小声点！这话要是被李将军的人听到，小命都没了！”
“怕什么？这镇上谁不知道？前几日还有人看到朔方部的使者偷偷进了李将军的大营呢！”
沈枝意与萧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他们故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听着邻桌的议论，拼凑出更多信息。原来李将军早已暗中投靠朔方部，不仅输送粮草，还准备在朔方部进攻时，打开隘口放行。
两人回到客房，萧衍立刻写下一封密信，让亲兵快马加鞭送往京城，禀报皇帝此事。沈枝意则取出地图，指着青狼隘旁的一处山谷：“这里是黑松林，地势险要。若我们能在此设伏，截下运往朔方部的粮草，既能断其补给，也能拿到李将军通敌的铁证。”
萧衍看着地图，赞同道：“此计可行。但李将军手下有数千兵力，我们只有十几人，硬拼绝无胜算。”
“无需硬拼。”沈枝意嘴角勾起一抹冷冽，“我有一计，可借力打力。”她附在萧衍耳边，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夜半时分，乱石镇外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李将军派去送粮的队伍正途经黑松林，忽然被一群蒙面人拦下。双方厮杀起来，火光冲天。而不远处的密林中，沈枝意与萧衍带着亲兵静观其变。
那些蒙面人，正是沈枝意联系上的母亲旧部。他们常年在北境活动，对地形极为熟悉。按照计划，他们只劫粮草，不伤人命，故意留下几个活口，让他们回去向李将军报信，说是北漠另一部落眼红粮草，前来抢夺。
混乱中，沈枝意趁机潜入运粮队伍的营帐，找到了李将军与朔方部签订的盟约，上面不仅有李将军的亲笔签名，还有朔方部的印玺。这正是最关键的证据。
就在她准备撤离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喝：“站住！”
沈枝意转身，只见一名身着铠甲的将领手持长剑，正冷冷地盯着她。正是李将军的副将。对方显然是察觉到了异常，带着人追了过来。
副将挥剑便向沈枝意刺来，剑风凌厉。沈枝意侧身躲过，迅速抽出腰间的匕首。寒光闪过，匕首与长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虽不通武艺，但母亲生前教过她防身技巧，加之匕首锋利，一时竟也与副将周旋了几个回合。
可副将毕竟是沙场老将，沈枝意渐渐体力不支，肩头不慎被划了一道口子。就在副将再次挥剑袭来时，一道玄色身影如闪电般掠过，玄铁剑出鞘，稳稳挡住了这一击。
“萧衍！”沈枝意松了口气。
萧衍挡在她身前，与副将缠斗起来。他武艺高强，不过几招，便将副将制服。亲兵上前将人绑住，萧衍转身看向沈枝意，目光落在她流血的肩头，眉头微皱：“受伤了？”
“小伤无妨。”沈枝意摇摇头，举起手中的盟约，“我们拿到证据了。”
此时，黑松林里的粮草已被母亲的旧部烧毁，蒙面人们也纷纷撤离。萧衍看了一眼被绑的副将，冷声道：“带他走，回京城对质。”
一行人连夜离开黑松林，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沈枝意靠在马车里，看着窗外飞逝的夜色，只觉得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心中却无比清明。
她知道，这一次，他们不仅要扳倒柳家势力，更要粉碎朔方部的阴谋。而这场较量，也早已从朝堂，蔓延到了这风起云涌的北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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