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大门,如同巨兽闭合的口,沉默地矗立在众人面前。
门上暗红色的漆皮斑驳剥落,露出底下黑沉沉的木质。那些雕刻的诡异图案在昏暗光线下扭曲变形,仿佛随时会活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的香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混合的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李明的声音带着哭腔,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刚才穿过提灯守卫的经历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勇气。
王富更是面如死灰,被赵刚和贵架着,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什么。
小雅紧紧抓着贵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
就连一向爽朗大胆的滇,此刻也面色凝重,握着烧火棍的手心满是汗水。他看向桂,等待他的决定。
桂仰头看着这扇充满不祥气息的大门,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着他内心的慎重。他手中的木牌依旧散发着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凉意,与这扇门隐隐呼应。
“我们没有退路了。”桂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引路者消失,退路可能已断。祠堂是唯一明确指向的地点,也是我们目前能找到的唯一可能蕴含生路的地方。”
他上前一步,伸出没有拿木牌的那只手,轻轻推向沉重的木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板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响起。紧接着,那扇巨大的木门上,那些斑驳的暗红色漆皮竟如同活物般开始蠕动、剥落!它们没有掉在地上,而是在门板上迅速汇聚、重组,形成一行行全新的、殷红如血的文字!
【宗祠重地,规仪至上】
【一、入内需净手,盆水自取。】
【二、不可直视先祖遗容。】
【三、香火不断,心诚则灵。】
【四、作答需跪,妄言者割舌。】
血字浮现完毕,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仿佛刚刚用鲜血书写而成。
“又…又是规则!”王富崩溃地大叫,“没完没了!到底有多少规则!”
“净手?哪里有水?”李明慌乱地四处张望。
滇和贵也紧张地环顾四周,寻找所谓的“净手盆”。
桂的目光却死死盯在第四条规则上——“作答需跪,妄言者割舌。” 这条规则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和强制性,与之前遇到的规则风格迥异。而且,“作答”?向谁作答?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粤。
粤似乎对门上新出现的血字规则毫不意外,他甚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那淋漓的“笔触”,仿佛在观赏一件艺术品。当桂的目光投过来时,他恰好也转过头,对上桂的视线。
“看我做什么?”粤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规则写得不是很清楚吗?‘盆水自取’。”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祠堂大门右侧的阴影处。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悄然放置着一个半人高的、黑漆漆的木盆。盆里盛满了浑浊不堪、散发着腥臭气味的暗红色液体,看上去……极像血水。
盆边搭着一块灰白色的、疑似人皮制成的“布”。
这哪里是净手,这分明是……某种邪异的仪式!
“这……这怎么洗?!”小雅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王富更是干呕起来。
就连滇也露出了极度厌恶和抗拒的神色。
桂看着那盆“血水”,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这盆水散发着与门上血字同源的不祥气息。这“净手”,恐怕不仅仅是清洁,更是一种身份的确认,或者……一种烙印。
“必须洗吗?”贵看向桂,声音沉重。
桂沉默着,他在权衡。规则明确要求“入内需净手”,违反的后果未知。但用这盆水洗手,又会发生什么?
就在他犹豫之际,粤却轻笑一声,率先走了过去。他看也没看那盆令人作呕的血水,径直将手伸了进去,随意地搅动了两下,然后拿起那块灰白色的“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动作优雅得如同在高级餐厅享用晚餐,与周围恐怖的环境形成荒诞的对比。
血水顺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滴落,那块“布”擦拭过后,他的手上竟然真的变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沾染的不是血污,只是普通的水渍。
做完这一切,粤随手将“布”丢回盆里,然后好整以暇地看向桂,眼神带着挑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
“怕了?”他轻声问,声音带着磁性的蛊惑。
桂与他对视了两秒,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然。他没有回答,而是迈步走向了那盆血水。
“桂!”滇想阻止他。
桂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动。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将拿着木牌的手背在身后,伸出另一只手,果断地探入了那粘稠、冰凉的液体中!
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全身,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入皮肤。与此同时,一些混乱、凄厉的哀嚎与哭泣声碎片般涌入他的脑海,带来一阵强烈的晕眩和恶心。
他强忍着不适,快速将手抽出,也学着粤的样子,用那块诡异的“布”擦拭。擦拭过后,手上的污渍消失了,但一种阴冷的感觉却仿佛渗透进了皮肤,残留不去。而他的手背上,隐约浮现出一个淡红色的、如同符文般的印记,一闪即逝。
“可以了。”桂的声音有些微哑,但他努力维持着镇定,回头对众人说道,“虽然感觉不好,但似乎没有 immediate 的危险。要想进去,恐怕……这是必经步骤。”
看到桂和粤都完成了“净手”,而且似乎暂时无事,滇一咬牙,也走上前去。贵安慰了一下小雅,也硬着头皮照做。赵刚和李明在王富杀猪般的哭嚎和挣扎中,半强迫地帮他完成了“净手”。小雅是最后一个,她几乎是闭着眼,流着泪完成的。
每个人都感觉到那刺骨的寒意和精神的冲击,手上也都短暂地出现了那个淡红印记。
当最后一个小雅完成“净手”后,那扇沉重的祠堂大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地、自动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陈腐的香火气息,混合着尘埃的味道,从门内汹涌而出。
门内一片漆黑,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而那第四条规则——“作答需跪,妄言者割舌”——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每个人的心头。
桂握紧了手中似乎变得更冰凉的木牌,看了一眼身旁气定神闲、仿佛只是来参观的粤,第一个迈步,踏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
粤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渐渐收敛,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
祠堂内部,等待他们的,恐怕不仅仅是“先祖遗容”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