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乾元殿高窗的鲛绡纱帘,在地面投下斑驳柔和的光晕。南宫棠依和衣坐在窗下的软榻上,一夜未眠的倦意被高度紧绷的神经驱散。她像一只受惊的雀鸟,任何一点声响都能让她心悸。
殿外传来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的心弦上。
是顾辞。
他下朝回来了。
南宫棠依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殿门被推开,身着玄色常服的男人迈步而入,褪去了冕服的极致威严,却更添几分深沉的压迫感。他目光扫过空荡的龙榻,随即精准地落在窗边那个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的身影上。
他没有立刻走近,而是先挥手屏退了殿内侍立的宫人。待殿门再次合拢,他才不疾不徐地走到她面前。
“用过膳了?”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如同最寻常的问候,却让南宫棠依脊背发凉。
她垂着头,不肯看他,也不回答。
顾辞并不在意她的沉默,视线在她身上那套湖蓝色宫装掠过,淡淡道:“这颜色衬你。”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件物品。
他俯身,伸手想去碰触她的脸颊。南宫棠依猛地一颤,如同被火燎到般向后躲去,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惊惧与抗拒。
他的手停在半空。
瞬间,整个内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以顾辞为中心弥漫开来。
他缓缓直起身,眸色沉静,却比勃然大怒更让人胆寒。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走到那张紫檀木桌边,目光落在昨日被他随手丢下的那枚羊脂白玉佩上。
他拿起玉佩,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玉质,然后,转身看向她,语气平静得可怕:
“看来,朕的棠依,还在惦念着‘旧物’。”
南宫棠依心脏骤缩,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
只见顾辞手指微微用力——
“不!”南宫棠依失声惊呼,下意识地扑过去想要阻止。
但已经晚了。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寂静的寝殿。
那枚承载着母后最后温情的玉佩,在他指间断成两截,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南宫棠依的动作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两截碎玉,仿佛看到自己某种珍视的东西也随之彻底破碎。她脸色煞白,浑身血液都冷了下去。
顾辞碾了碾指尖,仿佛拂去不存在的灰尘。他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瞬间失血的容颜,和她眼中那无法置信的绝望。
“现在,”他伸手,冰凉的指节抚上她颤抖的唇瓣,动作带着一种残忍的温柔,“你该清楚,什么该留,什么该忘了。”
他的指尖带着玉佩碎裂时残留的决绝力道,轻轻按压着她的唇瓣,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
“在这里,你能拥有的,只有朕的恩赐。”他微微俯身,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专制,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包括你的喜怒哀乐。”
南宫棠依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两截碎玉,又缓缓抬眸,看向眼前这个男人。他毁了她最后的念想,如此轻易,如此彻底。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不再颤抖,只是站在那里,眼神空洞,仿佛灵魂也随之被掐灭。
顾辞满意地看着她眼中其他情绪的褪去,只剩下属于他的、带来的惊惧与空白。他收回手,仿佛方才的冷酷从未发生。
“乖一点。”他最后留下三个字,转身走向御案,开始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南宫棠依依旧站在原地,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脚下那两截碎玉冰冷地提醒着她——她失去了最后的凭依,也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这金丝牢笼,她再也飞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