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形禁锢中滑过。南宫棠依被困在乾元殿的内殿与后苑,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所见之人除了顾辞,便是那几个沉默如影的宫女太监。
她变得异常安静,大部分时间只是坐在窗边,看着庭院里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眼神空洞,像一尊精致却了无生气的瓷娃娃。顾辞似乎很忙,并非每日都来内殿,但每次出现,都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强烈存在感。他会过问她是否按时用膳,会审视她身上的衣物是否合宜,偶尔会在批阅奏折的间隙,抬眸看她片刻,那目光深沉,带着一种审视所有物的专注。
这日午后,南宫棠依依着宫女的意思,在庭院暖阁旁的抄手游廊下小坐。暖风熏人,她有些昏昏欲睡,强打精神看着廊外一株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低语声打破了寂静。是两个负责洒扫庭院的小宫女,并未注意到游廊拐角处的她。
“……听说今日早朝,几位老大人又提起选秀充盈后宫之事了。”一个宫女小声说道。
“可不是么,陛下登基已有些时日,中宫空悬,总不是办法。”另一个附和,“我瞧着,镇国公家的小姐希望就很大,听闻国公夫人前几日还递了牌子进宫给太后请安呢……”
“镇国公世子?”先前那宫女声音里带上一丝好奇,“我恍惚记得,从前九公主及笄礼上,世子还曾……”
话音未落,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同数九寒天的风,瞬间冻结了周遭的空气。
“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小宫女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陛……陛下恕罪!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妄议了!”
南宫棠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心头一跳,抬眸看去,只见顾辞不知何时站在游廊入口处,面色沉静,眼神却幽深得骇人。他身后跟着的内侍总管早已面无人色。
顾辞没看地上抖成一团的宫女,他的目光越过她们,直直落在南宫棠依身上。他一步步走过来,步履沉稳,却带着千钧的压力。
他在她面前站定,俯身,一手撑在她身侧的廊柱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他靠得极近,近得南宫棠依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压抑不住的黑色风暴。
“镇国公世子?”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带着浓烈的戾气,“南宫棠依,你还在想着他?”
他记得!他居然连她及笄礼上,那个少年世子不过依照礼节向她道贺,并赠予一支寻常玉簪这样微不足道的细节都记得!或许,他记得所有曾与她有过一丝半缕联系的男子。
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南宫棠依,她下意识地摇头,想否认,却因惊惧而发不出声音。
顾辞的指尖抚上她的下颌,力道有些重,迫使她抬起脸面对他。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眼神危险而专注。
“看来,是朕对你太宽容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让你还有闲暇,去回忆这些不该存在的人和事。”
他猛地松开她,转身,对着身后匍匐在地的内侍总管冷声道:“将这两个妄议主上、搬弄是非的奴才,拖去慎刑司。往后,再让朕听到半句不该听的,整个内廷司一并论处!”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宫女的哭求声凄厉响起,很快便被堵了嘴拖拽下去,消失在游廊尽头。
庭院里死寂一片,连风声都仿佛静止。
顾辞再次看向南宫棠依,她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恐惧。
这眼神似乎取悦了他,又或许,是那彻底的掌控感抚平了他心底因“旧事”掀起的暴戾。他眼底的风暴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偏执的占有。
他伸手,将她打横抱起。
南宫棠依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颈。
他抱着她,大步走回寝殿,穿过层层帷幔,将她放在龙榻之上。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站在床边,垂眸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每一寸惊惶都刻入眼底。
“记住,”他俯身,指尖划过她因恐惧而轻颤的眼睫,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朕一个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
他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偏执与独占欲,如同无形的锁链,将她牢牢捆缚。
“若再让朕知道,你心里想着旁人……”他未尽的话语里,是比慎刑司更令人胆寒的威胁。
南宫棠依闭上眼,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她终于彻底明白,在这座牢笼里,她连回忆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从身,到心,她都只能是他的所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