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社团活动室的窗台上,那盆去年冬天扦插的月季终于冒出了第一朵花苞,粉白色的,像裹着层薄纱。思婷蹲在窗边看了许久,指尖轻轻碰了碰花苞周围的嫩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醒得真早。”茗郡的声音带着点晨露的湿润,她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从花圃剪来的迎春,鹅黄色的小花挤挤挨挨,把篮子都染得鲜亮。
思婷回头,看见她发梢沾着点草屑,白色的毛衣袖口卷着,露出半截手腕,上面还带着点泥土的痕迹。“你怎么也来了这么早?”
“给它们换春肥。”茗郡把迎春花插进窗台的玻璃瓶里,转身从工具柜里翻出袋腐熟的羊粪肥,“你看这盆玉露,冬天没怎么长,春天得补点肥。”她说话时,指尖捻着一小撮肥料,均匀地撒在盆土边缘,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刚睡醒的根须。
思婷凑过去看,玉露的叶片果然比冬天饱满了些,顶端的窗面透着淡淡的绿光。“上次你说的‘闷养’法,真的有用。”她想起上个月两人一起给玉露套塑料袋保湿,茗郡当时特意在袋口留了个小缝,说“得让它透透气,不然会闷坏”。
活动室的门没关严,风顺着缝隙溜进来,吹得迎春花枝轻轻晃。茗郡转身去关门,裙摆扫过墙角的纸箱,里面露出半截画架——那是她去年冬天买的,说要学着画多肉。思婷好奇地走过去,掀开纸箱盖,看见里面摞着几本素描本,最上面那本摊着,画的是上次去多肉大棚淘来的那盆晚霞之舞,笔触还生涩,却把叶片边缘的红边画得格外认真。
“还没画完呢。”茗郡走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想合上本子,思婷却按住了她的手。
“画得很好啊,”思婷指着画里的阴影,“这里的光影很像真的。”她忽然想起大棚那天,雨停后阳光穿过云层,正好落在晚霞之舞的叶片上,茗郡当时就站在花架前,盯着那盆多肉看了很久,手里的速写本一直没放下。
茗郡的耳尖有点红,抽回手去翻肥料袋:“等画完了,送你当纪念。”
中午的阳光渐渐暖起来,两人搬了小马扎坐在窗边,分食着思婷带的艾草青团。青团是她妈妈做的,里面包着豆沙馅,咬一口,艾草的清香混着豆沙的甜,在舌尖慢慢散开。
“对了,”茗郡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拿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个陶制的小罐子,“我腌的青梅,春天吃正好解腻。”她用干净的筷子夹了一颗递给思婷,青梅泛着淡淡的黄色,浸在琥珀色的糖水里。
思婷咬了一口,酸溜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随即又被甜味裹住,清爽得很。“比外面买的好吃!”她含着青梅含糊地说,看见茗郡的嘴角沾了点糖水,像落了颗小小的露珠,忍不住伸手替她擦掉。
指尖碰到她的嘴角时,两人都顿了一下。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院子里樱花的甜香,活动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茗郡低下头,拿起一块青团,小口小口地咬着,阳光落在她的发顶,有细小的绒毛在亮。
下午社团的人渐渐多了,大家围着新到的多肉苗讨论得热闹。思婷和茗郡挤在人群后,一起给那盆刚开花的月季系上红绳——那是社团的小仪式,庆祝第一盆花开。红绳在两人手里绕了个结,思婷的指尖碰到茗郡的,像有细碎的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
傍晚收拾东西时,茗郡忽然把那本画着晚霞之舞的素描本塞进思婷手里:“送你了,虽然没画完。”本子的最后一页,夹着片压干的迎春花瓣,黄得像被阳光吻过。
思婷抱着素描本走出活动室,晚风带着樱花的香气扑过来。她翻开本子,在画着晚霞之舞的那页背面,看到一行很小的字:“那天的雨停得正好,你站在花架前,比多肉还好看。”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思婷低头摸着那片迎春花瓣,忽然觉得这个春天,好像比所有的季节都要温柔。活动室的灯还亮着,茗郡应该还在收拾肥料袋,她回头望了一眼,看见窗边的迎春花枝在风里轻轻摇,像在替谁悄悄说着没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