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圃里的夏天

小满那天，社团的花圃里热闹得很。虞美人开得正盛，粉的、白的、橙的，像撒了一地的绢花。思婷蹲在畦边，给刚栽下的波斯菊浇水，壶嘴的水流细细的，顺着土缝渗下去，惊起几只躲在草里的小跳虫。

“慢着点浇，”茗郡提着水壶走过来，壶身上还沾着点青苔，“波斯菊的根浅，水多了会烂。”她把水壶往思婷这边递了递，自己则蹲下身，用手指把歪了的花苗扶直，指尖沾着的泥粒落在她的帆布裤上，像缀了几颗褐色的扣子。

思婷看着她认真的侧脸，阳光穿过虞美人的花瓣，在她脸颊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她想起上周茗郡教她给天竺葵打顶，说“掐掉顶端的芽，才能分枝多开花”，当时她捏着剪刀犹豫半天，还是茗郡握着她的手，轻轻剪下那截嫩芽。

“以前在老家，我奶奶总种这些。”茗郡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像盛着阳光，“她说花草跟人一样，你对它上心，它就给你长精神。”她忽然指着不远处的篱笆，“你看那丛蔷薇，去年冬天剪了枝，今年发得真好。”

思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蔷薇藤已经爬满了半面篱笆，粉白色的花苞串成一串，像等着炸开的小灯笼。她忽然想起去年冬至，两人踩着雪给蔷薇根部培土，茗郡当时呵着白气说：“等明年春天，就能看到花墙了。”

午后的风带着点热意，吹得虞美人的花瓣轻轻颤。茗郡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是两块绿豆糕，用油纸包着，还带着点凉意。“我早上蒸的，放冰箱冰了会儿。”她递一块给思婷，指尖碰到她的，像有股清凉顺着皮肤爬上来。

绿豆糕的甜混着薄荷的凉，在舌尖化开时，思婷忽然看到茗郡的嘴角沾了点绿豆粉，像落了颗小星星。她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替她擦掉。

茗郡愣了愣，低头咬了口绿豆糕，声音闷闷的：“下周有个花展，在城郊的植物园，一起去吗？”

“好啊。”思婷点头时，看见篱笆上的蔷薇花苞轻轻晃了晃，像在替她们应和。

花展那天的阳光格外烈，茗郡特意带了顶宽檐草帽，帽檐下的碎发被风吹得乱飞。两人在绣球花丛前停住脚，淡蓝、浅紫、粉红的花球堆在一起，像打翻了的颜料盘。茗郡从包里拿出相机，对着一朵渐变蓝的绣球拍了张照，转身时正好拍到思婷——她正踮着脚，伸手想碰最高处的那朵花，阳光落在她扬起的脸上，眼睛亮得像盛着光。

“别动。”茗郡轻声说，按下了快门。

思婷回头时，镜头还对着她，脸颊顿时有点热。“拍我干嘛？”

“你比花好看。”茗郡低头翻看照片，嘴角弯着浅浅的弧度，“回去洗出来，贴在社团的相册里。”

走到多肉展区时，思婷在一盆“冰莓”前挪不开脚。那多肉的叶片裹着层白霜，像冻住的草莓，她想起去年冬天，茗郡送她的那盆姬胧月，现在已经爆出了好几圈侧芽。

“喜欢？”茗郡看出她的心思，笑着问，“下次我们自己叶插试试，我带了育苗盆。”

思婷刚点头，就看见展区的工作人员在给多肉喷水，细雾落在玻璃展柜上，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她忽然想起活动室窗台上那盆月季，现在应该已经开满了花，便拉着茗郡的手：“我们早点回去吧，说不定蔷薇也开了。”

回去的路上，夕阳把天染成橘红色。走到社团门口，果然闻到一阵甜香——篱笆上的蔷薇全开了，粉白色的花瓣在暮色里像撒了层碎银。茗郡忽然从包里拿出个小铁盒，递给思婷：“给你的。”

盒子里是枚蔷薇花形状的胸针，用干花压制成的，边缘还镀了层细银。“昨天摘了朵开得最好的，学着做的。”茗郡的声音有点轻，“可能不太好看。”

思婷捏着胸针，干花的纹路里还留着阳光的味道。她抬头时，看到茗郡的帽檐下，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晚风拂过蔷薇花墙，花瓣簌簌落在两人脚边，像谁在悄悄说，这个夏天，会很长，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