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权保卫

自书咖补习那次之后，许欣悦在学校里的行为模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审视和敌意远远盯着温书榆，而是化身成了温书榆最热情、最忠实的小跟班。

课间十分钟，温书榆刚放下笔，准备休息一下眼睛，一个明艳的身影就会准时出现在她们班门口。

“书榆姐姐！”许欣悦声音清脆，手里总是变戏法似的拿着各种东西——有时是一瓶包装精致的酸奶，有时是一盒进口的巧克力，有时甚至是她觉得好看又实用的文创文具。

“这个酸奶口味超好喝的，你尝尝！”

“这个巧克力不腻，补充能量最好了！”

“这支笔写字超顺滑，给你用！”

她总是这样，带着不由分说的热情，把东西塞到温书榆手里，然后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仿佛温书榆收下她的礼物就是对她最大的肯定。

温书榆起初很不习惯，也多次推拒：“欣悦，真的不用这样，太破费了。”

但许欣悦总有她的道理：“不破费不破费！我家多的是！书榆姐姐你教我题目，这是我孝敬老师的！” 她把“孝敬老师”说得理直气壮，让温书榆哭笑不得，最终往往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只能无奈收下，并轻声道谢。

而每当这时，坐在旁边的顾景野，脸色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来。

他看着许欣悦那副“献宝”的样子，看着温书榆对她露出的那种带着点无奈又包容的浅笑，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涩涩的，还冒着咕嘟咕嘟的不满气泡。

这本来是他的位置！是他才能靠近温书榆、给她送东西、看她对自己笑的专属权利！现在却被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小丫头片子给霸占了！

有一次，许欣悦甚至搬了个小凳子，直接挤在温书榆课桌的另一侧，赖着不走，美其名曰“近距离观摩学霸学习”，实则就是拖着温书榆问东问西，从英语语法问到数学公式，再到温书榆平时喜欢看什么书。

顾景野忍无可忍，用笔敲了敲桌子，声音冷飕飕的：“许欣悦，你很闲吗？三班没作业？”

许欣悦现在可不怕他，有“偶像”在旁边，她底气足得很，扬起下巴回怼：“要你管？我在向书榆姐姐请教问题，这叫热爱学习！你以为谁都像你，只知道打架斗殴？”

“你！”顾景野气得牙痒痒，却又不能真把她怎么样，尤其是在温书榆面前。他只能憋着一肚子火，狠狠瞪了许欣悦一眼，然后委屈巴巴地看向温书榆，眼神里写满了“你看她！”的控诉。

温书榆夹在两人中间，看着顾景野那副像是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大型犬般的模样，再看看许欣悦那副“我有姐姐撑腰”的得意劲儿，只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头疼。

她轻轻叹了口气，对许欣悦说：“欣悦，快上课了，先回教室吧。有问题可以放学后再问。”

然后又看向顾景野，眼神里带着一丝安抚，“你的卷子改完了吗？错题都整理好了？”

被她这么一看，顾景野满腹的牢骚瞬间噎住了，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低下头，假装去看卷子，但耳朵却竖着，警惕地听着旁边的动静。

许欣悦虽然不情愿，但对温书榆的话还是听的。她乖乖站起来：“那书榆姐姐，我放学再来找你！” 临走前，还不忘冲顾景野丢去一个胜利的眼神。

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在上演。顾景野感觉自己快要被醋海淹没了。他送温书榆回家的路上，忍不住抱怨：“那个许欣悦，怎么那么烦人？天天围着你转。”

温书榆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有些软，又有些想笑。她轻声说：“她只是心思单纯，没什么恶意。而且，她最近问的问题，确实比之前有深度了。”

“那也不行！”顾景野脱口而出，带着点蛮横，“她打扰你学习了！” 他才不会承认，他主要是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严重威胁。

温书榆停下脚步，转头看他。路灯的光线柔和地洒在她脸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顾景野，你是在吃醋吗？”

顾景野被戳中心事，耳根“唰”地一下就红了。他梗着脖子，眼神飘忽，嘴硬道：“谁、谁吃醋了！我那是……那是关心你的学习环境！”

看着他这副窘迫又强装镇定的样子，温书榆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浅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如同夜风中悄然绽放的昙花，美丽又短暂，却足以让顾景野看呆了眼，心里的那点醋意和郁闷，也在这笑容里奇异地消散了大半。

他摸了摸鼻子，也跟着傻笑起来。

好吧，虽然多了个碍眼的小跟班，但似乎……也让他的温书榆，笑容比以前多了一些。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只是，该捍卫的“主权”，他还是得牢牢守住才行！

顾景野的“主权捍卫战”进行得并不顺利。许欣悦像是牛皮糖一样，凭借着对温书榆纯粹的崇拜和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几乎无孔不入。

这天午休，顾景野特意早早吃完午饭，想趁着教室人少，和温书榆单独待一会儿，哪怕只是安静地各自写作业也好。他刚把自己的椅子往温书榆那边挪了近半米，还没坐稳，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了。

“书榆姐姐！你看我带了什么！”许欣悦抱着一个精致的多层饭盒，兴冲冲地跑进来，“我家厨师新研究的点心，低糖的，一点也不腻，你快尝尝！”

顾景野看着那摆盘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点心，再看看自己抽屉里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的、便利店买的普通三明治，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温书榆看着许欣悦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绝，拿起一小块尝了尝，点点头：“很好吃，谢谢欣悦。”

许欣悦立刻笑逐颜开，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夸奖。她瞥了一眼旁边浑身散发低气压的顾景野，故意说道：“景野哥哥，你也想吃吗？不过这是给书榆姐姐的，没你的份哦~”

顾景野冷哼一声，扭过头：“谁稀罕。”

温书榆看着这两人幼稚的互动，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许欣悦说：“欣悦，你自己也吃。快午休了，回教室休息吧。”

“我看着你吃完我就走！”许欣悦坚持，然后搬过凳子，就坐在温书榆旁边，托着腮，眼巴巴地看着她。

顾景野：“……” 他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背景板。

更让他憋闷的是，他发现温书榆对许欣悦的容忍度似乎格外高。那个对谁都保持着淡淡距离感的温书榆，会耐心地回答许欣悦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会收下她那些“进贡”的零食和文具，甚至偶尔会被许欣悦逗得露出浅浅的笑容。

这种特殊待遇，让他心里酸水直冒。他忍不住在放学后，再次旧事重提。

“温书榆，你不能太惯着许欣悦了。”他语气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她现在都快成你的挂件了。”

温书榆侧头看他，夕阳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勾勒得更加深邃，也清晰地映照出他眉眼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郁闷。她心里微软，解释道：“她没什么坏心思，只是表达喜欢的方式比较直接。而且，她最近确实有在认真学习，上次英语小测进步了不少。”

“她那点进步……”顾景野小声嘀咕，但语气已经没那么强硬了。他知道温书榆说的是事实，许欣悦虽然聒噪，但在温书榆的影响下，学习态度端正了很多。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他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温书榆，我知道她没恶意。但是……”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耳根又有点泛红，“但是我才是你同桌，我……我付了补课费的！”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带着点蛮横无理说出来的，仿佛这是天底下最正当的理由。

温书榆看着他这副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绕来绕去，其实还是在计较那份独一无二的“特殊”。她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根和强装镇定的眼神，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

她低下头，抿唇笑了笑，再抬起头时，眼睛里带着一种清澈的温柔，轻声说：“知道了。同桌……和补课对象，是唯一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阵暖风，瞬间吹散了顾景野心头积压多日的阴霾。他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抹清浅却肯定的笑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涨涨的，暖暖的。

“这还差不多。”他努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故作镇定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但步伐明显轻快了许多。

虽然许欣悦那个小跟班依旧存在，依旧会时不时地跑来“献宝”，依旧会和顾景野针锋相对，但顾景野的心态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那么焦躁，甚至偶尔会觉得，有这么一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在旁边，看着他和他喜欢的女孩之间那种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好像……也挺不错的？

至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温书榆心里，他的位置，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这份独一无二的确认，比什么都重要。而他和许欣悦之间那种幼稚的“争宠”，似乎也成了枯燥学习生活中，一抹别样的、带着酸甜气息的调味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