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那幅画后,叶冰裳度过了穿越以来最为煎熬的几日。
天牢似一头沉默的巨兽,吞噬了关于澹台烬的所有消息。朝堂之上,关于如何处置这位景国质子的争论异常激烈。主战派要求立斩以振军心,主和派则担忧彻底激怒景国,局面难以挽回。皇帝态度暧昧,迟迟未下决断。
叶府内的气氛也压抑得令人窒息。叶啸忙于政务,鲜少回府。叶夕雾似乎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暂时收敛了所有动作,只是看叶冰裳的眼神,偶尔会掠过一丝探究和幸灾乐祸。
叶冰裳表面依旧平静,每日看书习字,甚至还有闲心侍弄了一下窗前那盆半枯的兰草。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院外传来脚步声,每一次春桃欲言又止地进来,她的心都会骤然收紧。
她在等一个结果。等一个可能将她拖入地狱,也可能为她打开新局的结果。
弹幕这几日也充满了不确定的猜测:
【澹台烬到底死了没啊?急死我了!】
【应该没有吧?原著里他没那么早下线。】
【可是现在剧情好像歪了?叶冰裳送画会不会改变什么?】
【改变啥?一幅画还能救他命不成?】
【说不定是催命符呢?被查出来就完了!】
就在这种焦灼的等待中,边境终于传来了新的战报——景国偷袭东线虽造成混乱,但并未取得决定性胜利,反而因其不义之举,让周边几个观望的小国倾向了本朝。朝廷大军已稳住阵脚,开始反击。
与此同时,朝中关于处置澹台烬的声音也悄然发生了变化。杀之无益,留之或可成为日后谈判的筹码。最终,皇帝下旨,将澹台烬继续囚于天牢,严密看管,但暂不处死。
消息传来,叶冰裳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他活下来了。
虽然依旧身陷囹圄,但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更让她心惊的是,就在旨意下达的第二天,春桃悄悄塞给她一个小巧的、毫不起眼的木盒,低声道:“小姐,这是庞太傅府上送回礼的人,私下递给我的,说……说是补上前次棋会的彩头。”
叶冰裳指尖微颤,接过木盒。入手沉甸甸,带着一丝凉意。她屏退春桃,独自在房中打开。
木盒内衬着柔软的丝绸,上面静静躺着一枚棋子。不是常见的玉石或琉璃,而是通体乌黑,似铁非铁,似石非石,触手冰凉沉重,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饰,只在底部,刻着一个极小、极深的字——“烬”。
是澹台烬的“烬”!
他收到了她的画!他懂了!并且,他用这种方式,给出了回应!
这枚棋子,是认可,是承诺,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他并未倒下,这场棋局,仍在继续。
叶冰裳将这枚冰冷的棋子紧紧攥在手心,那沉甸甸的分量,仿佛压在了她的心尖上。危险,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吸引力。
她将棋子小心藏好,如同藏起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澹台烬的危机暂时解除,叶冰裳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提升实力。仅靠一点小聪明和危险的“交易”,终究是无根浮萍。
她开始更加系统地利用弹幕。除了关注剧情和人物,她开始留意那些关于医术、毒理、乃至权谋机变的零星讨论。她发现,这些“看客”虽然立场各异,但偶尔提及的一些偏门知识或历史典故,往往能给她启发。
同时,她并未放弃经营明面上的关系。她定期去庞太傅府上请教棋艺,态度恭谨,言辞得体,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得疏离,渐渐赢得了庞太傅几分真心赏识。与萧凛的交往,她也把握着分寸,保持着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既不过度依赖,也不完全拒绝他的好意,让他心中的探究和怜惜持续发酵。
甚至对叶夕雾,她也改变了策略。不再一味回避或无声对抗,偶尔会在父亲面前,看似无意地展露些许才华或孝心,对比之下,更衬得叶夕雾的骄纵无理。叶啸虽未明说,但对叶夕雾的呵斥明显多了起来。
叶夕雾气得跳脚,几次想找茬,却都被叶冰裳四两拨千斤地化解,反而让自己更显不堪。
【叶夕雾快气成蛤蟆了!】
【姐姐这宅斗技能点满了!】
【杀人不见血啊!看把叶夕雾憋屈的!】
【感觉姐姐在下一盘大棋,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这一日,叶冰裳正在翻阅一本前朝医案,试图从中找到一些关于罕见毒素的记载。春桃喜滋滋地进来禀报:“小姐,老爷让您去前厅呢!宫里来了赏赐,说是庞太傅在陛下面前夸赞您棋品如人品,贞静娴雅,陛下听了高兴,特意赏了您一套紫檀木嵌螺钿的文房四宝呢!”
叶冰裳合上书卷,眼中并无多少意外之色。庞太傅的夸赞在她意料之中,这套赏赐,更是皇帝对她这个“叶府才女”的一种认可和姿态。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从容向前厅走去。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素雅的衣袂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步伐沉稳,背脊挺直。
她知道,那枚来自深渊的棋子,正静静躺在她的妆奁底层,冰冷而沉重。而明面上的荣光,也正一点点向她汇聚。
暗线与明线交织,危险与机遇并存。
她已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命运的叶冰裳。
她是执棋者,亦是局中人。这场关乎生死与自由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她的手中,已然握住了不止一枚,可以落下的棋子。
前路依旧艰险,但她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