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青的靴底碾过万人坑边缘的苍耳，刺痒顺着裤管爬上来，像极了最近总缠在眼底的蚂蚁——右眼角的朱砂痣又开始发烫，幽冥眼在跳，弄的他很难受
娅走在他右侧半步远，浅灰色的卫衣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的手腕泛着淡金微光——她刚才说“这仓库的阴煞之气比老树下重三倍”，话音里带着少见的沉郁。仓库的木门早朽成了渣，夏冬青推的时候，指尖沾了满手的潮湿木屑，霉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子，他忍不住咳嗽两声，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小心。”娅的声音刚落，夏冬青就僵住了——仓库的墙上爬满了暗紫色的符文，像被踩碎的蛇，每一道纹路都渗着黑红色的痕迹，像干了十年的血。他揉了揉右眼，幽冥眼泛起幽蓝的光，那些符文突然动了起来：穿黑色和服的男人站在墙前，左手捏着一把嵌着骷髅头的折扇，右手蘸着什么液体在墙上画符。他左眉骨有道狰狞的疤，抬头时眼尾挑着，像条吐信的蛇——是安倍邪一！
“是阴阳术的刻痕。”娅上前一步，指尖轻轻碰了下符文，金光明灭间，符文发出细碎的“滋滋”声，“用怨灵的血画的，咒术还没散——他来过这里。”
夏冬青的呼吸顿住了。幽冥眼的画面还在延续：穿和服的男人画完符，转身对着几个日本兵说了句什么，兵们就拖过来几个中国士兵，刀砍下去的时候，血溅在墙上，符文瞬间亮了一下。其中一个士兵他认识——是沈二喜，昨天还在老街攥着家书的沈二喜，他的军装被撕烂了，眼睛里全是恐惧，却还喊着“别杀我，俺娘、翠儿还在等俺回去！”。
突然，仓库角落的阴影里窜出一阵风。夏冬青猛地回头，就看见三个鬼魂站在那里——穿破旧的灰布军装，脸像被火烤过一样溃烂，眼睛里翻着白眼球，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声音。它们的手腕上缠着暗紫色的绳结，和墙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是被操控的怨魂！”娅抬手挥出一道金光，打飞最前面的鬼魂，“别碰它们的手，咒术会缠上你！”
夏冬青后退一步，右眼角的朱砂痣烫得更厉害了。他试着用意识沟通：“我是来找沈二喜的，他的家人我找到了，你们……”话没说完，一个鬼魂扑过来，指甲划开他的袖口，带出一道血痕。那指甲是青黑色的，沾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疼得他抽冷气。
娅的金光越来越盛，把仓库照得像白天。她一边挡着鬼魂的攻击，一边喊：“冬青，找它们身上的咒结！”夏冬青盯着鬼魂的手腕，幽冥眼终于看清了——绳结上刻着和墙上一样的符文，每动一下，就有黑烟冒出来。他伸手去扯，指尖刚碰到绳结，就像被电了一下，疼得缩回手。
这时，口袋里的怀表突然剧烈发烫。夏冬青叫了一声，掏出来的时候，金属壳子差点烫掉他的手——背面的月牙印全显了，旁边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满月夜，万人坑”。他惊得抬头，正好看见娅的金光撞在墙上，符文发出刺耳的尖叫，黑烟滚滚冒出来，鬼魂们突然僵住，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在地上。
“冬青！”娅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你没事吧？”夏冬青的掌心全是汗，怀表还在发烫，他盯着背面的字，声音有点抖：“是冬玥的字……她以前写作业总歪歪扭扭的，这个‘满’字的三点水，和她小学日记里的一样。”
娅的指尖抚过怀表的金属壳，金光敛去，温度慢慢降下来。她抬头望着墙上的符文，眉峰皱得能夹碎硬币：“安倍邪一早在战争时期就开始在这里做实验了——这些符文是他的手法，用怨魂的血养咒，能操控死人的魂。”
夏冬青蹲下来，扒开仓库角落的碎砖。砖下面压着个生锈的铁皮箱，锁孔里塞着烂掉的布，他用袖子裹着拳头砸了两下，锁“咔嗒”一声开了。箱子里有一把破碎的折扇，扇骨上刻着和安倍邪一那把一样的骷髅头，还有一本泛黄的日志，封皮上写着日文，他勉强认出“怨灵操控实验记录”几个字。
翻开日志，第一页就是万人坑的地图，用红墨水圈着仓库的位置，旁边写着：“此处怨灵密度极高，可提取至阴之气——需寻有朱砂痣者，其血能激活咒阵。”夏冬青的手指突然僵住了——他右眼角的朱砂痣，从小就有，妈妈说那是“冬玥的伴生痣”，因为妹妹出生时，他的眼角突然长出了这个红点。
“冬青？”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夏冬青抬头，看见她手里拿着折扇的碎片，指节泛着白。他把日志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巨大的符文，和墙上的一模一样，下面写着：“满月夜，以百魂献祭，可开阴阳路。”
外面的夕阳把仓库的门映成了血红色。夏冬青把日志合上，放进怀里，沈二喜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是幽冥眼带来的记忆，那个老实巴交的士兵攥着家书说：“俺们连的兄弟，好多都被日本人拉去‘做法’，后来连骨头都没找着。”
娅走过来，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夏冬青接过，喝了一口，冰冷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下了心里的燥热。他望着仓库外的万人坑，看着比人还高的荒草，叹了口气。
“我们得告诉阿茶。”娅说，“安倍邪一的计划比我们想的早——他早在七十年前就盯上这里了。”
夏冬青摸着怀表的金属壳，背面的“满月夜，万人坑”还清晰着。他想起妹妹小时候，总攥着他的衣角说：“哥哥，等我长大，要和你一起守便利店。”现在便利店还在，可妹妹不在了，沈二喜不在了，那些被操控的鬼魂也不在了——他们都被困在历史的阴影里，等着有人帮他们掀开盖子。
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的灰。右眼角的朱砂痣还在发烫，但这次不是蚂蚁爬，是火焰，是沈二喜的家书，是妹妹的字迹，是所有被困在万人坑里的魂的声音。娅走在他身边，指尖的金光敛成了柔和的光，像小时候妈妈织的毛衣。
风从万人坑那边吹过来，带着青草的味道，还有一点熟悉的香气——是便利店的橘子糖，娅总在他口袋里放两颗。夏冬青摸了摸口袋，果然摸到了糖纸，橘色的，像妹妹的小裙子。
他抬头望了眼天，夕阳把云染成了血红色，像红衣学姐的连衣裙，像墙上的符文，像所有没说出口的话。但这次他没怕，因为娅在身边，因为怀表里的妹妹在看着他，因为沈二喜的家书还在他包里——他们都在等着，等着他把阴影掀开，等着阳光照进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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