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风裹着松针的苦香掠过耳际，夏冬青攥着红布条站在普济寺的老槐树下，指腹蹭过布条上“万人坑”三个字——墨迹是新的，像刚凝固的血。他的右眼还在发烫，朱砂痣底下的热意顺着血管往上爬，爬进太阳穴，爬进眉心，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娅站在他旁边，指尖的淡金神力还没褪尽，正一遍一遍扫过寺后的竹林——那里的阴气已经散了，但空气里还留着股腐木的腥气，像某种爬过尸体的虫。
“娅，我们去万人坑。”夏冬青突然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急切，右手无意识地摸着口袋里的怀表——那里面有妹妹的照片，刚才在佛塔时，照片里的小冬玥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映出一片红雾。娅的眉头皱成川字，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万人坑在红雾山北坡，荒废了几十年，阴气重得能压碎魂灯。”她顿了顿，看见夏冬青眼里的光，终究软了语气，“我陪你去，但你得听我的，一有不对就撤。”
红雾山的路不好走。夏冬青坐在副驾上，手指抠着怀表的金属壳，指节泛白。怀表突然烫得他抽气，赶紧翻开——玻璃罩里的小冬玥还扎着羊角辫，手里的玻璃弹珠却映出一片红雾，像被揉碎的血。照片背面的空白处，突然浮现出一行小字，用铅笔写的，歪歪扭扭：“红雾山北坡”。夏冬青的呼吸顿住，把照片贴在胸口，声音发颤：“娅，你看，是小玥的字。”娅瞥了一眼，方向盘握得更紧：“别分心，前面有个弯道。”
车停在山脚下时，红雾已经漫到了车门把手。夏冬青推开门，潮湿的风裹着腐叶的腥气涌进来，呛得他咳嗽了一声。娅从背包里摸出个铜铃——是赵吏留下的镇魂铃，铃身刻着往生咒的符文，晃一下，声音像浸了水的钟，穿透红雾，惊起几只夜鸟。“跟紧我。”她把铃绳系在手腕上，淡金的神力从指尖溢出来，在身周织成层薄光，像给两人裹了层温暖的壳。
红雾山的北坡像个巨大的坟。夏冬青踩着腐叶往前走，脚下的泥土软得像海绵，每一步都陷下去半寸。他的右眼突然发烫，抬头时看见前方的乱骨堆——白骨堆得有半人高，上面爬着青黑的青苔，像某种诡异的装饰。乱骨中间，躺着个布娃娃：粉色的裙子，眼睛掉了一只，缝着红线，胸口绣着个歪歪扭扭的“玥”字。“小玥的！”夏冬青冲过去，指尖刚碰到布娃娃的布料，右眼就像被刺了一下——他看见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蹲在乱骨堆旁边，手里举着玻璃弹珠，喊他：“哥哥，哥哥！”
小女孩的声音像浸了水的银铃，带着股子熟悉的奶气。夏冬青伸出手，却穿过了她的肩膀，眼泪突然掉下来：“小玥，我来了，我来找你了！”小女孩仰起头，脸上带着笑，玻璃弹珠里映出红雾山的天空：“哥哥，别相信红雾里的声音。”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就散成了烟，飘进红雾里。夏冬青抱着布娃娃，肩膀抖得厉害，布娃娃的裙子里掉出张纸条——是作业本的背面，用铅笔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哥哥，我在等你，但是别靠近红雾里的黑影。”
“冬青，小心！”娅的喊声突然响起。夏冬青抬头，看见乱骨堆里爬起几个影子——破军装，脸烂得只剩半个，眼里冒着绿火，是被操控的士兵鬼魂。他们的指甲很长，泛着青灰，朝着夏冬青扑过来。娅的镇魂铃响得急促，淡金的神力化成利刃，劈向最前面的鬼魂：“这些是安倍邪一的鬼兵！”鬼魂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散成黑烟，但很快又聚起来，更凶猛地扑过来。
夏冬青抱着布娃娃，退到一棵树后面，右眼的朱砂痣亮得吓人——他看见鬼魂的记忆：1937年的战场，炮弹落在身边，战友的血溅在他脸上，他喊着“娘”，然后眼前一黑。“你们想家了对不对？”夏冬青突然喊，声音穿过红雾，带着股子诚恳，“我能帮你们，帮你们找回家的路！”鬼魂的动作顿了顿，绿火里闪过一丝迷茫。娅抓住机会，神力化成网，把鬼魂困在里面：“冬青，念往生咒！”
夏冬青想起《幽冥录》里的往生咒，深吸一口气，开口念道：“阿弥陀佛，往生净土，离苦得乐……”他的声音里带着股子颤抖，却很清晰，右眼的光映在鬼魂身上，黑烟开始慢慢消散。最前面的鬼魂突然跪下来，声音像砂纸擦过玻璃：“我、我家在河北保定，爹叫张全福，娘叫李桂兰……”夏冬青的眼泪掉下来，点头：“我记住了，我会帮你带话。”
这时，红雾里传来笑声——像蛇爬过皮肤，让人起鸡皮疙瘩。安倍邪一从红雾里走出来，穿黑色和服，左眉骨的疤痕像条蜈蚣，手里拿着把骷髅折扇：“有趣的年轻人，居然能超度我的鬼兵。”他的折扇晃了晃，被困的鬼魂突然发出惨叫，黑烟重新聚起来，变得更浓：“可惜，他们已经属于我了。”
娅的神力暴涨，护住夏冬青：“安倍邪一，你敢动他试试！”安倍邪一笑了笑，折扇指向万人坑：“往生咒就在这堆骨头底下，等我拿到它，你们都会变成我的鬼仆——包括你妹妹哦，夏冬青。”他的声音里带着股子恶意，夏冬青的指甲掐进掌心：“你把我妹妹怎么样了？”
安倍邪一摊了摊手，红雾突然变浓，遮住了他的脸：“等你拿到往生咒，就知道了。”话音刚落，他就消失了，鬼魂也跟着散成黑烟。娅扶着夏冬青站起来，他的衣服被扯破了几道，怀里还紧紧抱着布娃娃：“娅，我们下次再来，我一定要找到小玥。”娅擦了擦他脸上的泥，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温柔：“好，我们一起。”
回到便利店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夏冬青把布娃娃放在柜台上，摸着它的头，怀表突然响了——是老式的机械声，很久没响过了。他打开怀表，里面的照片突然变了：小冬玥站在红雾山的万人坑前，旁边站着个穿灰色僧袍的老人，是慧明和尚。照片背面写着：“往生咒能渡你妹妹，前提是你能承受真相。”
夏冬青盯着照片，右眼的朱砂痣又开始发烫。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幽冥录》，想起赵吏留下的话：“有些真相，比鬼更可怕，但你得面对。”外面的风卷着落叶敲打着玻璃，娅端着热牛奶走过来，放在他手边：“喝口热的，明天还要去普济寺找慧明和尚。”
夏冬青端起牛奶，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望着柜台上的布娃娃，心里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他要找到妹妹，要阻止安倍邪一，要把赵吏找回来。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会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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