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的地龙烧得极旺,却暖不透陆栀柠骨子里的寒意。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一身华贵宫装的自己,耳畔又响起萧翎渊昨日那句淬冰的话——“尝遍前世你给朕的所有苦楚”。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腕间一道浅淡的疤痕,那是前世她自焚时,被横梁砸中留下的印记。重生那日,她在靖都冷宫的断壁残垣中醒来,眼前还是火光冲天的景象,鼻间似乎还萦绕着皮肉灼烧的焦糊味,以及……萧翎渊饮下毒酒后,唇边溢出的黑血。
“娘娘,该用早膳了。”侍女青禾端着食盘进来,见她对着铜镜出神,声音放得极轻。
陆栀柠回过神,目光落在食盘里的莲子羹上,脸色骤然一白。前世,萧翎渊最喜食她亲手做的莲子羹,哪怕后来两国交战,他被困靖都时,她也曾偷偷送去一碗。可最后,她就是在那碗羹里下了剧毒,看着他毫无防备地饮下,看着他眼中的信任一点点变成震惊与死寂。
“撤了吧。”她声音发颤,几乎不敢再看那碗羹。
青禾面露难色:“娘娘,这是御膳房特意按陛下的吩咐送来的,说是……您从前爱吃的。”
“陛下”二字,像一根针,狠狠刺进陆栀柠的心口。她忽然明白,萧翎渊哪里是在“赐荣宠”,他是在将前世的每一点温情,都变成如今扎向她的利刃。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陆栀柠连忙起身相迎,沈惊凝已提着裙摆走进来,身上那件石榴红的宫装,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她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拉起陆栀柠的手,指尖的冰凉却让陆栀柠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妹妹刚入宫,住得还习惯吗?”沈惊凝的声音温柔得像春日流水,目光却扫过桌上未动的莲子羹,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讥诮,“看来妹妹是胃口不佳,也是,刚从靖都过来,许是还没适应宫里的饮食。”
她松开陆栀柠的手,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飘落的雪花,忽然轻声道:“说起来,臣妾还记得,前世靖都破城那日,妹妹也是这样,在冷宫里断了饮食,最后……”
陆栀柠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沈惊凝。她怎么会知道前世的事?难道……
沈惊凝像是没看到她的失态,转过身,笑意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深意:“妹妹别多心,臣妾只是听陛下偶然提起过,说前世妹妹性子刚烈,倒是可惜了。”
“陛下……提起过前世?”陆栀柠的声音有些发飘,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可沈惊凝的话,却让她心头升起一股寒意。沈惊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一支玉簪,递到陆栀柠面前:“这支‘连理簪’,是陛下昨日让内务府寻来的,说是前世妹妹最爱的首饰。陛下对妹妹,可真是上心。”
陆栀柠看着那支熟悉的玉簪,眼眶瞬间红了。前世,这支簪子是萧翎渊在她及笄时送的,后来她自焚时,簪子也随着她一同化为灰烬。如今它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却成了萧翎渊复仇的又一个工具。
“皇后娘娘若是无事,臣妾身子有些乏了,想歇息片刻。”陆栀柠强忍着心口的疼痛,下了逐客令。
沈惊凝也不纠缠,笑着点了点头:“那妹妹好生歇息,臣妾改日再来看你。”说罢,她转身离去,走到殿门口时,又回头看了陆栀柠一眼,那眼神里的冰冷与算计,彻底打破了她温和的伪装。
殿内再次恢复寂静,陆栀柠拿起那支连理簪,指尖微微颤抖。她忽然意识到,这一世的烬宫,不仅有萧翎渊的恨意,还有沈惊凝暗藏的杀机。而她的赎罪之路,才刚刚开始,就已经布满了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