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砚的手臂在药师和司婆婆的精心照料下,终于渐渐愈合,虽然还不能用力,但日常活动已无大碍。
日子也差不多到了村里人为他们定下的觉醒之日。
这天清晨,秦牧小心翼翼地扶着玉砚,慢慢走向村中空地,准备像往常一样先去喝碗热粥。
然而,今天的氛围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司婆婆站在空地中央,神色是少有的严肃和庄重。她看着走近的两个孩子,沉声道:“牧儿,玉儿,过来。今天,便是你们觉醒的日子。”
“我们?觉醒?” 秦牧扶着玉砚停下脚步,脸上满是惊奇和跃跃欲试。
玉砚也微微睁大了眼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司婆婆点了点头,刚想再解释两句,旁边传来的动静却瞬间吸引了两个孩子的注意力。
只见马爷正单膝跪地,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攥住一条剧烈扭动的青鳞大蛇的七寸,另一只手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正精准地在蛇腹处划开一道口子,殷红的蛇血汩汩流入下方准备好的玉碗中。
那大蛇兀自挣扎,蛇信吞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玉砚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就往秦牧身后缩去,用没受伤的那边手臂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
秦牧也被那扭动的青蛇惊得心头一跳,但还是挺直了小身板,试图挡住玉砚的视线。
然而,玉砚这一缩不要紧,视线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瞥,更是吓得她浑身一僵,抓着秦牧衣角的手更紧了。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瘸子,此刻正用他那看似无力的双手,死死扼住一头通体雪白的老虎的脖颈!
那白虎体型硕大,肌肉贲张,却在他手下如同温顺的小猫般动弹不得,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压抑而愤怒的低吼,琥珀色的兽瞳里充满了野性与不甘!
前有青蛇放血,后有白虎受制。
两个孩子心惊胆战地穿过空地,仿佛行走在远古的祭坛。
不远处,哑巴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正奋力拉动着一条粗重的黑色铁链,铁链的另一端紧紧束缚着一只神骏异常的黑色玄鸟。
玄鸟羽翼漆黑如夜,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它不断挣扎,发出清越而愤怒的啼鸣,每一次振翅都带起阵阵狂风。
而哑巴竟就在这狂风中,借着旁边炉火的光芒,沉稳地捶打着一块烧红的金属,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与鸟鸣风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原始的韵律。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那只被瞎子制住的雪白虎王,却又在路过一处水潭时,潭水中一只磨盘大小、甲壳上布满玄奥纹路的黑色玄龟猛地探出头来,布满利齿的巨口带着腥风,狠狠咬向离它更近的玉砚!
“小心!” 秦牧惊呼,想拉开玉砚却已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瞎子的竹杖再次如影随形般点出,精准地敲在玄龟的头部。
“咚!” 一声闷响,那玄龟吃痛,猛地缩回水中,再不敢露头。
“不要怕。” 瞎子收回竹杖,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赶走了一只烦人的苍蝇。
玉砚惊魂未定,小手紧紧攥着秦牧的衣服,指节都有些发白。秦牧也能感觉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
接下来,他们目睹了更为震撼的一幕。
在马爷、瞎子、哑巴以及不知何时加入的瘸子联手压制下,四只拥有稀薄神兽血脉的后裔——青鳞蛇、白虎、玄鸟、玄龟——被逐一放尽精血。
那蕴含着磅礴生命力和远古气息的血液,分别流入四个不同的玉质器皿中,闪烁着各异的光芒。
紧接着,聋子展开了一幅空白的古老画卷。他屏息凝神,以指代笔,蘸取那四碗灵血,开始在画卷上笔走龙蛇!
他画的并非具体的形象,而是无数繁复、神秘、引动天地元气的符文,这些符文彼此勾连,逐渐在画卷中央构筑出一个光芒流转、散发着洪荒气息的奇异阵法。
而药师,则在一旁早已架起的药鼎前忙碌着。他将四碗灵血以特定比例和顺序倒入鼎中,投入各种珍稀的辅药,手中法诀变幻。
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似乎在提炼、融合着血脉中那最为本源的、属于真正四灵的力量,祛除其中的暴戾与杂质,只留下最精纯的灵性精华。
就在那宏大仪式的氛围达到顶峰时,村长操控着轮椅,来到了心神激荡又带着些许不安的两个孩子身边。他的声音平和而悠远,仿佛带着岁月的回响,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牧儿,玉儿,接下来听好了。这是你们觉醒的第一课,也是修行之路的基石。”
他的目光扫过两个孩子,缓缓道:“人体内,蕴藏着七座巨大的宝藏,我们称之为七大神藏。”
随着他的话语,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在秦牧和玉砚的脑海中勾勒出七座被混沌迷雾笼罩、壁垒森严的古老门扉。
“它们依次是:灵胎、五曜、六合、七星、天人、生死、神桥。” 每一个名字都仿佛带着奇异的力量,敲击在两个孩子的心头。
“这七大神藏,天生便被坚固的壁垒封闭起来,就像……被深深埋藏起来的绝世宝藏。”
村长用了一个生动的比喻,“需要修炼者依靠自身的力量,去感知,去冲击,去破开那层壁垒,才能打开神藏,释放其中的无尽潜能。”
秦牧眼睛一亮,立刻联想到了正在进行的仪式,迫不及待地问道:“村长爷爷,药师爷爷提炼那些灵血,就是想帮我们觉醒,帮我们破开神藏壁垒吗?”
村长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那层‘灵胎壁’坚不可摧,终其一生也无法撼动分毫,自然也就觉醒不了灵胎,无法打开神藏,踏上修炼之途。”
这时,绘制完阵图的聋子也走了过来,接口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天生的傲然,却也是在陈述事实:“但世间总有受上天眷顾者。
有的人,一出生便破了灵胎壁,觉醒灵胎。就像我们九个,” 他指了指自己和村里的其他人,“天分比普通人高出不知凡几,生来便是修炼的苗子。这种体质,便被称作——灵体。”
听到这话,秦牧立刻变得活跃起来,天生的乐观和好奇心让他凑到聋子身边,仰着头,充满期待地问:“聋爷爷,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是灵体?”
他的问题里充满了对自身天赋的憧憬。
而与秦牧的积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玉砚的反应。
听着“灵体”、“天赋”这些词汇,感受着周围那磅礴而陌生的能量,再想到自己可能只是个无法修炼的普通人,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悄悄攫住了她的心。
她微微低下头,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忐忑,默不作声地、小步地挪到了司婆婆身边,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轻轻牵住了司婆婆的衣角,仿佛从那熟悉的温度和气息中,才能汲取到一丝对抗未知的勇气和安慰。
司婆婆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反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轻轻捏了捏,传递着无言的鼓励。
马爷洪亮的声音打断了秦牧的遐想:“好了,基础知识讲完。要助你们两个小家伙的灵胎觉醒,光靠外力和阵法还不够,还需你们亲自服下这提炼好的四灵血,引灵入体,方能内外呼应,一举破壁!”
他说着,似乎是为了给两个孩子信心,也是展示此法可行,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一股磅礴、充满生机的青色元气自他体内涌出,隐约间仿佛能听到龙吟之声,在他身后凝聚成一道威严的青龙虚影,鳞爪飞扬!
“看好了,这便是青龙灵体,主掌青龙元气!”
他这边刚落,早已按捺不住的屠夫独臂一振,赤红色的狂暴元气冲天而起,灼热的气浪让空气都微微扭曲,一只神骏的朱雀虚影在火焰中振翅长鸣,戾啸惊天!
“哈哈哈,看老子的朱雀灵体!够劲吧!”
紧接着,一直沉默的瞎子也微微一笑,不见他如何动作,一股厚重、沉凝如大地山岳般的玄黑色元气弥漫开来,一头巨大的玄武虚影在他身后浮现,龟蛇交缠,散发着无可撼动的防御气息。
“老夫不才,乃是玄武灵体。”
眼前青龙长吟,朱雀燎空,玄武镇地,三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的灵体异象交相辉映,将残老村上空渲染得如同神话降临。
秦牧看得目眩神迷,兴奋得小脸通红,恨不得自己立刻也能拥有如此力量。
然而,与秦牧纯粹的兴奋不同,玉砚在震撼之余,心里却悄悄升起一丝担忧。
她看着那四碗依旧在药师鼎中沉浮、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灵血,小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和肚子,似乎在想象吞下它们会是何种滋味。
就在这时,瞎子突然用竹杖悄悄捅了捅看得入神的秦牧,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的意味“蛐蛐”道:“小子,看到没?司老太婆是白虎灵体,主掌杀伐锐金的白虎元气,凶得很哩!”
他声音虽小,但在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之辈?
“瞎老鬼!你再敢叫我死老太婆试试!”
司婆婆柳眉倒竖,话音未落,一股凌厉无匹、仿佛能撕裂万物的白金之气骤然爆发!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一头威风凛凛、通体散发着金属寒光的巨大白虎虚影悍然扑出,直取瞎子!
吓得瞎子连忙架起竹杖,堪堪挡住这记“虎扑”,嘴里还嚷嚷着:“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
长辈们突如其来的“玩闹”,让严肃的气氛活跃了不少。
但站在司婆婆身侧的玉砚,看着瞎子爷爷刚才那“偷偷说坏话”的样子,又听到他叫婆婆“老太婆”,虽然知道是玩笑,但她的小嘴还是不自觉地微微撅起,脸上露出些微不开心的神色。
她轻轻拉了拉司婆婆的衣袖,仿佛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婆婆的维护。
司婆婆感受到衣袖的力道,低头看到玉砚那副为自己抱不平的小模样,心里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瞪了瞎子一眼:“为老不尊,别教坏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