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抉择

冰冷的雨滴开始从污浊的天空落下，敲打在扭曲的金属和破碎的混凝土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却冲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焦糊味。陈默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废墟间穿行，每一步都踩在文明的残骸上。

牧黎司的声音沉寂了下去，仿佛之前的苏醒耗尽了所有力量。只有胸前项链依旧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提醒着陈默，那并非幻觉。

孤独和寒冷侵蚀着他。爱莉最后的眼神，精灵血液那独特的清甜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与此刻废墟的恶臭形成残酷的对比。他用力甩头，试图驱散那令人心碎的画面，现在不是沉溺的时候。

“需要……系统性的训练……”牧黎司最后的话语在他脑中回响。

训练？在这片炼狱里？陈默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他现在连活下去都成问题。

咕噜——

胃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痉挛，饥饿感如同迟来的野兽，开始啃噬他的意志。从放学到现在，他滴水未进，经历了生死巨变，体力早已透支。

他必须找到食物和水。

凭借着对这片街区的熟悉，他小心翼翼地朝着记忆中的一家小型便利店摸去。街道上不时传来异生兽令人牙酸的嘶吼声，以及零星的爆炸和枪声——那是城市守卫部队在抵抗，但声音稀疏，显然防线已经支离破碎。

便利店的玻璃门早已粉碎，货架东倒西歪，商品散落一地，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和某种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分泌物。陈默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钻了进去，心脏狂跳。

他快速扫视，大部分包装食品都被踩踏污染，但他还是在角落一个倒塌的货架下，发现了几包被压住但包装尚且完好的压缩饼干和两瓶矿泉水。

如同沙漠中见到绿洲，他扑过去，将这些东西紧紧抱在怀里。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

“嘶……”

一声低沉的、带着威胁意味的嘶吼从便利店深处的仓库门口传来。

陈默身体一僵，缓缓转头。

一只外形如同放大数倍的腐烂蜥蜴，身上覆盖着不规则骨甲的异生兽，正从阴影中爬出。它似乎将这里当成了临时的巢穴，暗黄色的竖瞳死死地盯着闯入者，粘稠的唾液从嘴角滴落，腐蚀着地面。

它比之前那只蝙蝠怪物看起来更壮实，更具力量感。

陈默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逃跑。但当他目光扫过怀中救命的食物和水，脚步又钉在了原地。

逃？能逃到哪里去？外面可能更危险。没有食物和水，他迟早是个死。

不能退！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之前击杀那只蝙蝠异生兽的感觉。他放下食物和水，双手在身前微微抬起，集中精神，试图去沟通胸前的项链。

“回应我……牧黎司……帮帮我……”他在心中呐喊。

项链传来一阵微弱的温热，但远不如之前强烈。脑海中也再没有那个清晰的指引声音。

只能靠自己了！

他回忆着牧黎司灌输给他的那两个简单符文——“冲击”与“锋锐”。他尝试着在脑海中勾勒“冲击”符文的结构，同时引导着那微弱的热流涌向掌心。

这一次，过程变得异常艰难。精神无法完全集中，对能量的引导也晦涩阻塞。掌心只是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金光，连成形都做不到。

而异生兽，已经失去了耐心，四肢刨地，猛地冲了过来！庞大的身躯带着腥风，速度快得惊人！

躲不开！

陈默瞳孔收缩，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杂念！他放弃了复杂的符文构筑，只是凭着一种纯粹的本能，将体内那股微弱的力量连同所有的恐惧与愤怒，一口气从双掌推出！

“滚——！”

没有成型的符文，只是一股混乱的、爆发性的灵力乱流，如同无形的墙壁撞向异生兽！

“嘭！”

闷响声中，异生兽前冲的势头被阻了一阻，脑袋晃了晃，似乎有些眩晕，但并未受到实质伤害。它晃了晃脑袋，变得更加暴躁，再次扑上！

完了！

陈默心中一片冰凉。他意识到，没有牧黎司的精确指导，他这点粗浅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对抗这种体型的怪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雨幕。

异生兽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坚硬的骨甲上爆开一团火花，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凹坑。虽然没能击穿，但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动作再次被打断。

“那边那个！快过来！”一个粗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陈默猛地转头，看到街角处，三个身影正依托着一辆废弃的装甲车作为掩体。开枪的是一个穿着城市守卫制服、满脸胡茬的人类士兵。他旁边，是一个握着战术手杖、耳朵尖尖的精灵男子，神色凝重。还有一个身材魁梧、顶着野牛头颅的兽人战士，正手持一面巨大的合金盾牌，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是幸存者！而且是多族联合的小队！

“还愣着干什么！快！”人类士兵再次喊道，同时举枪瞄准，为陈默提供掩护。

陈默没有任何犹豫，抓起地上的食物和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他们的方向狂奔。

那只蜥蜴异生兽被子弹激怒，还想追击，但兽人战士发出一声低吼，将盾牌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吸引了它的注意力。精灵男子则快速挥舞手杖，一道柔和的绿色光芒笼罩在陈默身上，他顿时感觉身体轻快了不少。

终于，陈默连滚爬爬地冲到了装甲车后面，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没事吧，小子？”人类士兵瞥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他，尤其是在他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衣服，以及胸前那枚略显古朴的项链上停留了一瞬。

“没……没事，谢谢你们。”陈默喘着气说道。

“能活下来就不容易。”精灵男子的声音温和而带着一丝疲惫，他看了看陈默怀里的压缩饼干，“看来你找到了一些补给，很幸运。”

兽人战士则只是哼了一声，依旧紧盯着外面的情况。那只蜥蜴异生兽在远处徘徊了片刻，似乎权衡了风险，最终不甘地退回了便利店的阴影中。

暂时安全了。

陈默靠着冰冷的装甲车轮胎，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他看着眼前这三个不同种族的战士，他们虽然狼狈，但眼神中依旧保持着纪律和一丝希望的火种。

这是他灾难发生后，第一次遇到成组织的、抱有善意的幸存者。

是跟着他们，寻求庇护？还是继续独自挣扎，去寻找那渺茫的“训练”之路？

他握紧了胸前的项链，感受着那微弱的温热，又看了看手中救命的食物。

一个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而他知道，这个选择，可能将决定他未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