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鞘上缠枝莲的暗纹若隐若现,墨玉坠的轮廓圆润而沉稳,剑柄缠绳的纹理细密有序。这一切的一切,与她记忆中的那柄剑毫无二致。在大河村,她曾与那持剑之人并肩杀敌,剑身震颤时传来的力道仿佛还在掌心残存。更难忘的是,有那么几次危急时刻,那柄剑的主人将她护在身后,清冷的草木香气萦绕鼻尖,竟与剑鞘散发的气息如出一辙。
“是——那白衣剑客的剑!”
萧若姮的呼吸骤然停滞,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缓缓伸出手,掌心贴上冰凉的剑鞘,触感细腻温润,带着经年累月被人摩挲的质感。不是相似,是完全相同!
怎么会?昊阙剑是天下名剑,独一无二,怎么会在白衣剑客手中?而这剑,明明是她皇兄萧若风的佩剑!
她的思绪被搅成一团乱麻,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咚——”后腰撞上桌案,奏折轰然倒塌,纸张散落一地。摩擦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尤为刺耳,惊得她心头一颤。
“糟了!”萧若姮回过神,慌忙蹲下身去捡。指尖慌乱地划过一张张奏折,目光却在触及其中一本的封皮时,骤然凝固。
封皮上赫然写着“大河村命案审结卷”几个字。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颤抖着翻开那本奏折,目光飞快地扫过内容,最终定格在末尾的落款处。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她的心头——“萧若风”。
是他的笔迹,绝不会错!
如果说昊阙剑与白衣剑客的剑相同,她还能自我安慰,或许是有人仿照名剑打造了赝品;可这奏折是朝廷卷宗,盖着官印,笔迹更是她看了十几年的熟稔模样,绝无造假的可能。
一瞬间,所有的疑点都有了答案。
为何大河村属地的官员前倨后恭,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为何她从大河村回来不过一刻钟,太安帝便已知晓案件详情?还说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分明就是去调查这件事的
一切都有了答案……原来,那白衣剑客就是萧若风!
寒意如同潮水般涌上脚底,直冲头顶,萧若姮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她同父异母的皇兄,那个在朝堂上温文尔雅、在她面前护短包容的琅琊王,竟然就是她这些天魂牵梦绕、苦苦追踪的白衣剑客。
她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像一场天大的笑话
每日趴在桌案前,对着记忆临摹他的画像,画得入神时,脸颊还会发烫;每次想起他护着自己的模样,心头便会泛起异样的悸动;甚至暗自期许,能再与他相遇,能知晓他的姓名,能……
可现在呢?
萧若姮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无法呼吸。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她连忙捂住嘴巴,生怕哭声泄露自己的情绪。
这是乱伦!是大逆不道!是绝对不能被容忍的情愫!
她怎么能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产生这样的情感?
巨大的恐慌与羞耻感席卷了她,让她浑身颤抖。她顾不上收拾地上的奏折,踉跄着冲出书房,朝着萧若风的寝房狂奔而去。她需要一个否定的答案,需要证明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寝房的门没有上锁,她推门而入,直奔西侧的樟木衣柜。手指颤抖地拉开柜门,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各式衣物,而在衣柜最深处,一套白色劲装静静躺着,布料轻薄坚韧,正是她见过的款式;旁边,那顶竹编斗笠,边缘垂下的白纱,甚至纱料上沾着的几点不易察觉的泥渍,都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侥幸与自我欺骗在此刻彻底崩塌,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萧若姮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稳,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她不敢置信,也不愿相信,那个让她心动、让她牵挂的白衣剑客,竟然是她的皇兄。
“砰——”
忽然,一阵推门声传来,萧若姮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躲到屏风后,死死捂住嘴巴,连呼吸都屏住了。
“嗯?我刚才没关门吗?”萧若风的侍从语气疑惑,脚步声缓缓靠近。
脚步声走近衣柜,侍从打开柜门,将手中的干净衣裳叠好放入,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关上柜门,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屏风后的萧若姮屏息凝神,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敢大口喘气。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逃出寝房,翻越王府高墙,一路狂奔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