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客厅，在米白色沙发上投下菱形光斑。林微把脸颊埋进姐姐林晚的高中校服外套，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樟脑丸气息，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像被整个青春拥抱。门铃突然响起时，她正蜷在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套袖口磨出的毛边。
门开的瞬间，一股芒果干的甜香涌了进来。陈雪拎着透明塑料袋站在门口，高马尾随着动作轻晃，发梢扫过肩头的浅棕色碎花裙。她笑起来时，梨涡里像盛了蜜，目光落在林微身上时立刻亮了：“晚晚，你家连空气都是暖的！这就是你妹妹吧？真人比视频里还软乎乎的——”说着就伸手要揉她的头发，手腕上的银色手链叮当作响。
林晚转身去厨房时，陈雪熟稔地换了拖鞋，径直走向卫生间。林微听见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接着是毛巾架轻微的碰撞声——那是姐姐那条米白色兔子毛巾，边角已经洗得发灰，却永远带着林晚惯用的柑橘沐浴露香，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圈住属于她们俩的秘密领地。
浴室的水声停了。林微攥着拳头冲进卫生间，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毛巾静静搭在架子上，布料里却钻进了陌生的樱花味洗发水气息，甜腻得像劣质糖果，刺得她喉咙发紧。她踮脚够到阳台的垃圾桶，“咚”地把毛巾扔进去，又扯过几件脏衣服死死盖住，仿佛这样就能掐灭那股“入侵”的味道。
“晚晚，我毛巾好像……”陈雪裹着浴巾站在门口，话音在看到林晚从垃圾桶里拎出湿淋淋的毛巾时戛然而止。林微躲在姐姐身后，指甲几乎嵌进林晚的衣角。林晚的声音第一次冷得像冰：“微微，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那是姐姐的毛巾！”林微猛地挣开手，眼泪砸在地板上，溅开一小朵水花，“只能给我用！她凭什么碰你的东西？凭什么叫你‘晚晚’？”她看见林晚的脸色瞬间白了，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陈雪识趣地拿起包：“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关门声沉闷得像一记重锤，震得客厅里的橘子糖甜香都散了几分。
林微躲在房间里，听见姐姐把垃圾桶里的毛巾捡出来，放进盆里搓洗的声音——哗啦，哗啦，像在揉一团湿透的棉花。她捂住耳朵，眼泪却把枕头洇湿了一大片，连呼吸都带着咸涩。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林微赶紧擦干眼泪，假装呼吸均匀。林晚走进来，身上带着刚洗过澡的水汽，柑橘沐浴露的香味混着水汽漫过来，像小时候她发烧时，姐姐用温水给她擦身的味道。
“还在生气？”林晚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抬头看看我。”
林微慢吞吞睁开眼，看见林晚手里晃着一个橘子糖袋子，正往她枕头边放。“陈雪说你刚才一直盯着这个看，肯定喜欢。”林晚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糖，“还有这个——”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个兔子挂件，粉色耳朵耷拉着，黑色纽扣眼睛亮晶晶的，“赔给你的。上周文具店门口，某人盯着它看了三分钟零二十秒，还说‘好可爱’来着。”
林微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确实上周在文具店多看了两眼，随口说了句“好可爱”，没想到林晚连她看了多久都记着。
“那个毛巾……”林晚忽然拿起盆里洗干净的旧毛巾，在灯光下展开。橘黄色的灯光落在布料上，边角的小窟窿格外显眼。“其实我早想换了，你看这里——”她指尖点着窟窿，“是你小学换牙时，咬着毛巾哭，硬生生咬破的，记不记得？”
林微愣住了。她早就忘了这件事，原来林晚一直记得。
“但我舍不得扔，”林晚忽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因为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啊。小学三年级手工课，你用攒了两周的零花钱买了毛线，给毛巾绣了个歪歪扭扭的‘晚’字，针脚大得能塞下蚂蚁，还扎破了手指，哭着说‘姐姐的名字最难写’。”
林微的脸“唰”地红透了。她确实绣过那个字，当时被针扎得满手是洞，林晚却笑着把毛巾搂进怀里，说“全世界最特别的‘晚’字，只属于我”。
“所以，”林晚把新毛巾和旧毛巾并排放在床头，“旧的我收进收纳盒当纪念，新的我们一起用，好不好？就像你小时候非要和我盖一床被子，说这样‘姐姐的香味就不会跑掉’。”
林微再也忍不住，扑进林晚怀里，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姐姐的睡衣是刚晒过的，有阳光和薰衣草洗衣粉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橘子糖甜味——那是陈雪带来的糖，此刻却成了和解的信使。
“对不起……”她哽咽着，声音闷在林晚的颈窝里，“我不该扔毛巾，不该对陈雪姐姐发脾气……”
“傻丫头，”林晚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轻，“姐姐知道你不是坏孩子，你只是……怕我被别人抢走，对不对？”
林微点点头，眼泪把林晚的睡衣浸湿了一小块，温温的。
深夜，姐妹俩挤在一张床上，阳台的窗户没关严，月光像一层薄纱，轻轻盖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陈雪留下的橘子糖，还有那个粉色耳朵的兔子挂件。
“其实陈雪人很好，”林晚忽然说，手指绕着林微的头发，“她知道你喜欢数学，特意把大学的数学笔记借给我，说‘让你妹妹参考参考，别被难题欺负了’。”
林微惊讶地抬头：“真的？”
“当然。”林晚刮了下她的鼻子，“明天我们一起看笔记，顺便……分你一半橘子糖？”
林微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时，忽然觉得，原来分享不是失去。就像橘子糖分你一半，甜味会变成双份；姐姐有了新朋友，也不会把她的那份爱分给别人——因为有些“专属权”，从来不需要宣示，就像旧毛巾上的破洞，新挂件上的兔子眼睛，还有姐姐怀里永远为她留着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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