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片从脸上滑落，我猛地睁开眼。
头顶的冷光灯管闪烁着，映出破碎玻璃中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那双眼睛冷漠地盯着我，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机械女声在耳边响起：“心跳重启协议已激活，请确认目标。”
“否决。”我脱口而出，喉咙干得发疼。
“剩余时间：10分钟。”系统继续播报。
我撑着地面坐起来，手指触到一片潮湿。低头一看，掌心全是血。不是很多，但足够让我警觉。我试着活动四肢，没什么大碍，除了后脑勺一阵阵抽痛。
“你总是这样冲动。”那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回头，复制体缓步走近，步伐稳定，神情从容。他穿着和我一样的黑色卫衣，只是胸口多了一枚银色徽章，上面刻着一个“GC”字样。
“你是谁？”我往后退了半步，信息素不受控地波动起来。
“我们本是一体。”他停下脚步，语气轻柔，“何必执著于错误的人生？”
“放屁！”我怒吼，“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话音刚落，空气中泛起一层淡蓝色波纹。终端机红光闪烁，系统短暂紊乱。我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开学典礼那天的画面——人群惊慌失措，我站在讲台上，信息素失控，整个礼堂陷入混乱。
然后是监察处。江野站在我面前，冷冷地说：“伪装得不错。”
接着是林澈，他拍着我的肩膀笑：“哥，别装了，咱俩谁跟谁啊。”
还有地下实验室，江野说我是实验体，林澈说我是复制人……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我痛苦地抱住头。
“你看，这些记忆都是假的。”复制体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可以给你一个新的开始，抹去所有痛苦，重新来过。”
“闭嘴！”我咬紧牙关，指甲掐进掌心，“我宁愿记住痛苦，也不要活在虚假里。”
复制体皱眉，缓缓摇头：“你太固执了。”
我抬头盯着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我是顾燃，真正的顾燃。而你……只是失败品。”
“失败品？”我冷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能记得江野审讯我时的眼神？为什么我能记得林澈陪我熬过每次信息素暴走？为什么我能感受到心跳、疼痛、恐惧？”
复制体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平静：“那些只是被植入的记忆。”
“可它们真实存在。”我攥紧拳头，“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你不是我。”
空气中泛起更强烈的波纹，终端机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倒计时加速：剩余时间3分钟。”
我喘着粗气，额头渗出冷汗。信息素暴走到了极点，整个控制区的灯光都在晃动。
“你还记得吗？”复制体突然开口，“三年前，我们在医院相遇。那时你刚做完人格重塑，是我把你带出来的。”
我愣住。
“不，”我摇头，“那是江野救了我。”
“江野只是个执行者。”他冷笑，“真正做决定的是我。你以为他是为了你好？他不过是想利用你完成自己的任务罢了。”
我捂住耳朵：“闭嘴！闭嘴！”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顾燃，回来！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是林澈！
我猛地抬头，眼神清明了一些。他的声音带着撕裂感，像是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林澈！”我喊道，“你在哪？”
“我在……下面……”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快点……阻止他们……”
“他在骗你。”复制体冷冷道，“他才是那个背叛你的人。”
“滚开！”我怒吼，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根本不了解他！”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我用尽全力将他推开，他踉跄几步撞到终端机旁。
“倒计时进入最后30秒。”系统冰冷地播报。
我喘着粗气，信息素狂暴地席卷整个房间。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药剂混合的气息，还有……一丝熟悉的甜香。
是林澈的信息素。
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我和他在宿舍楼下喝奶茶。他笑着说：“你这个Omega，居然喜欢喝黑糖珍珠，不怕胖啊？”
“少管闲事。”我瞪他一眼。
“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偷偷喝。”他得意地晃着手里的奶茶，“下次我也要加珍珠。”
那时他的信息素是暖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而现在，它正一点点渗透进我的身体，安抚我失控的信息素。
“顾燃！”林澈的声音再次传来，“别怕，我在这里！”
我深吸一口气，踉跄着走向终端机。
复制体猛地冲过来，伸手想拦住我：“别按！你真的要毁掉这一切？”
我猛地甩开他，手掌重重按在“否决”按钮上。
“否决确认。”系统提示音响起。
警报轰鸣，红光爆闪。复制体瞳孔骤缩，脸上第一次浮现震惊。
“你疯了！”他嘶吼。
“我不是你。”我咬牙，“我选择记住一切，包括痛苦。”
舱门剧烈震颤，焊死的封口开始崩裂。猩红光芒从裂缝中渗透而出，笼罩整个控制区。
“倒计时归零。”
轰的一声，舱门彻底炸裂。猩红光芒吞噬一切，我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卷入未知空间。
耳边传来江野残留的意识信号：“真正的感知者，不会逃避过去。”
我闭上眼，任由黑暗将我吞没。
光芒中，我听见骨骼在高温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皮肤像被千万根细针刺入，又像是泡在滚烫的盐水里。我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意识正在溶解。
有什么东西在撕扯我的大脑皮层，记忆碎片四处飞溅。开学典礼上失控的信息素、林澈递来的奶茶、江野手枪冰冷的枪管贴在我太阳穴上……所有画面都在扭曲变形。
"顾燃！"
林澈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不是从远处传来，而是直接在我的颅骨内侧炸开。我感觉到他的手指正死死扣住我的手腕，就像那天在宿舍楼下，他一把抢走我手中的奶茶说："这杯加了珍珠，给你没收了。"
此刻他抓着我的不是手腕，而是灵魂。
"睁开眼！"他嘶吼。
我强迫自己撑开眼皮。猩红光芒中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光点，像夜空中闪烁的星尘。那些光点开始排列组合，逐渐形成画面——
江野站在实验室中央，胸口插着一根数据线。鲜血顺着银色金属管蜿蜒而下，在白大褂上晕染出诡异的花纹。他的右手还保持着伸直的姿势，食指前方悬浮着半透明的操作界面。
"感知者..."江野的声音断断续续，"不会...逃避..."
画面剧烈抖动，然后突然转向。这次是林澈。他被固定在隔壁操作室的金属椅上，四肢缠绕着黑色导线。汗水浸透他的衬衫，脖颈处的青筋暴起。但他还在笑，嘴角咧到几乎撕裂的程度。
"哥，你愣着干什么？"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赶紧踹我一脚啊。每次信息素失控都是你打我一拳才恢复的，这次也一样。"
我忽然意识到，那些疼痛、恐惧、愤怒的情绪不是在摧毁我，而是在重塑。每一帧记忆都在重新拼接，每一段对话都在重新排列。江野的冷漠、林澈的嬉笑、地下实验室的真相，全都串联成一张精密的网。
猩红光芒开始褪色。我的双脚触到实地，踉跄几步扶住墙壁。耳边响起机械运转的轰鸣，头顶的日光灯管一根接一根亮起。
控制区正在重启。
"警告，非授权人员入侵。"系统警报突然响起。
我转身看向终端机，发现复制体正倒在地上抽搐。他的卫衣被冷汗浸透，胸口的GC徽章裂成两半。见我看向他，他挣扎着伸手，指尖在空气中划出扭曲的轨迹。
"你...毁了一切..."他咬牙切齿，"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他们是谁？"我快步上前。
复制体突然笑了。笑容比刚才更诡异，像是有人在他脸上强行扯出的弧度。他的瞳孔开始扩散，呼吸变得急促，最后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圆环..."
警报声骤然拔高，整个控制区的灯光全部熄灭。应急通道的绿色标识刚亮起，我就听到金属门锁开启的咔哒声。多道脚步声从走廊传来，节奏整齐得像是训练有素的机器。
"这边！"林澈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循声望去，发现通风管道的金属格栅正在震动。螺丝一颗颗崩落，紧接着伸出一只手。不是林澈的——这只手布满疤痕，小指戴着枚扭曲的银戒。
江野的戒指。
"抓紧时间。"那声音低沉沙哑，和江野的声线完全不同。
我犹豫了一秒，还是把手伸了出去。手指相触的瞬间，一股电流窜过全身。记忆中闪过某个画面：江野在审讯室角落蜷缩着，手里握着同样的戒指，喃喃说着"圆环"。
通风管道里的男人突然发力，把我拽进狭窄的通道。身后的门恰好在此刻被撞开，几道黑影闪入控制区。他们穿着深灰色制服，胸口的标志和复制体卫衣上的GC徽章一模一样。
"快追！"有人下令。
管道里弥漫着机油与血锈的味道。我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听到身后传来激烈的枪声。子弹擦过金属壁的火花在黑暗中绽开，照亮前方男人后颈处的条形码。
那是二十年前的老式编号。
"你到底是谁？"我喘着气问。
男人没有回答，反而加快了速度。前方很快出现一个岔路口，他毫不犹豫地钻进左侧更狭窄的管道。我的肩膀卡在棱角上，疼得倒吸冷气，却听见他淡淡地说：
"想活命就忍着。"
话音未落，下方突然传来爆炸。整栋建筑都在震动，通风管道剧烈摇晃。我看到下方主控室冒出滚滚浓烟，GC特工们慌乱地奔逃。而在混乱中央，江野的白大褂格外醒目。
他站在终端机前，左手握着手枪，右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我们的视线穿过浓烟与火光相遇。江野微微点头，然后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不要！"我大喊。
枪声与心跳声同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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