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赵金果然点名让我留下斟酒。
我依言上前,姿态柔媚,为他斟满酒杯。
指尖不经意间,一丝无色无味的粉末已落入酒中。
这是我特制的迷药,药性发作较慢,但一旦发作,便能让人陷入昏睡。
“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
赵金奎捏着我的手,涎着脸笑道。
我强忍厌恶,娇声道:“小女子蝶舞,刚来扬州不久,承蒙赵爷抬爱。”
他哈哈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又为那厂卫千户和其他几人斟了酒,如法炮制。
酒过三巡,药性开始发作。
赵金奎等人只觉得头晕目眩,以为是酒力上头,并未在意。我趁机借口更衣,溜出了宴会厅。
按照暗桩提供的地图,我避开巡逻的守卫,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位于后院假山下的地牢入口。
入口处有两名守卫。
我取出浸了迷药的丝帕,假意跌倒,引起守卫注意。当他们上前查看时,我猛地将丝帕捂住一人口鼻,另一人刚欲呼喊,已被我从发簪中射出的毒针刺中咽喉,软软倒地。
解决了守卫,我取下钥匙,打开地牢铁门,闪身而入。
地牢内阴暗潮湿,弥漫着血腥味。我很快找到了被绑在刑架上的苏烨。
他衣衫褴褛,身上伤痕累累,显然受过酷刑,但神智尚清醒。
看到我,他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婉清?!你怎么.....”
“别说话,我先救你出去。”
我迅速割断他身上的绳索,将一颗护住心脉的药丸塞入他口中。
扶着他刚走出牢门,就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看来是迷药的事被发现了
“在那里!抓住他们!”
大批守卫举着火把,手持兵刃,涌了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为首一人,赫然是那个厂卫千户,他竟没有完全被迷倒
“果然有同党!还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
千户狞笑着,“给我上!格杀勿论!”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我和苏烨背靠背站立,心中都涌起一股绝望。
难道今日真要命丧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总会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和兵刃相交之声,似乎有大队人马正在攻打总会
厂卫千户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一个守卫连滚爬爬地跑来禀报:
“大人!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官兵!是.…是巡抚衙门的标营!”
巡抚衙门?
苏烨精神一振:“是江南巡抚刘大人!他是我故交,定是收到了我的求救信号前来接应!”
趁着守卫们阵脚大乱,我扶起苏烨,试图向外冲杀。
混战中,那厂卫千户看出我是关键,挥刀直向我劈来,我侧身闪避,同时袖中银针射出,却被他用刀格开。
他武功高强,我不是对手,眼看刀锋就要落下。
“婉清小心!”苏烨奋力推开我,自己却暴露在刀下。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掠过,剑光一闪
“噗—”
厂卫千户的动作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剑尖。
他身后,站着面色冷峻的小德子。
小德子抽出长剑,看也没看倒下的千户,对我快速说道:“外面是巡抚的人,局势已控制住。
九千岁有令,玉佩务必拿到手。”
原来小德子一直暗中跟着我,关键时刻出手相救。
此时,外面的战斗声渐渐平息。
巡抚标营的官兵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了残存的守卫。
苏烨亮明身份,与带队的参将接上头。我们立刻赶往赵金奎的藏宝密室。
密室内,赵金奎因迷药和惊吓,瘫软在地。
我们很容易就在一个紫檀木匣中,找到了那枚传说中的蟠龙玉佩
玉佩触手溫润,羊脂白玉毫无瑕疵,蟠龙形态栩栩如生,龙睛处那一点天然朱砂,殷红如血,在灯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
苏烨激动地捧着玉佩:“终于….终于找到了!这就是皇甫皇室嫡系的信物!”
有了这枚玉佩,再加上董太监后人和那件戏袍的证词,足以在朝堂上掀起巨浪,指证魏瑾的身世
然而,小德子却上前一步,伸出手:“苏大人,请将玉佩交给咱家。”
苏烨脸色一变,将玉佩护在身后:“这是扳倒魏阉的关键证物!岂能交给你!”
小德子面无表情:“九千岁有令,此物,必须由他亲自过目。
苏大人,别忘了,若非九千岁暗中周旋,您今日未必能活着走出这扬州城。更何况.….”
他目光扫过我,“林姑娘的安危,还在九千岁一念之间。”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苏烨看向我,眼中充满挣扎与愧疚。
我心中明了,魏瑾费尽心机,引出苏烨,找到玉佩,怎么可能让它轻易成为对付自己的武器?他想要玉佩,或许有更深的打算。
而小德子的话也提醒了我,我们至今仍在魏瑾的掌控之中。
我走上前,从苏烨手中接过那枚沉甸甸的玉佩,触手冰凉。
我仔细端详着那点朱砂,仿佛能看到背后隐藏的无数血雨腥风。
“玉佩,可以给你。”
我对小德子说道,也像是对着冥冥中的魏瑾说话,“但请你转告九千岁,我林婉清,不欠他的了, 从今往后,天涯海角,再无瓜葛。”
小德子深深看了我一眼,接过玉佩,小心收好:“姑娘的话,咱家一定带到。”
他不再多言,转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苏烨看着我,长叹一声:“婉清,对不起,将你卷入这漩涡之中..”
我摇摇头:“苏先生不必自责。母亲的仇已报,我也知道了她想守护的东西。如今,我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扬州之事已了,赵金奎及其党羽被巡抚衙门羁押,等待朝廷发落。
苏烨虽然失去了玉佩,但掌握了赵金奎与厂卫勾结的证据,以及董太监后人的证词,依然可以上奏朝廷,弹劾魏瑾。
只是,没有了最关键的玉佩,效果必然大打折扣。
我在扬州城休养了几日,待伤势好转后,便向苏烨辞行。
“婉清,你要去哪里?”苏烨问道,眼中带着不舍与关切。
“不知道,”
我望着南方的天空,神色平静,
“江南很好,但我想去看看更远的地方。或许岭南,或许蜀中..总之,是一个能让我真正安宁下来的地方。”
苏烨知道留不住我,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递给我:
“这是江湖上'百草堂'的客卿令牌,我与堂主有I日。你医术精湛,若有需要,可去任何一处百草堂寻求帮助。也算.⋯替我,替芸娘,照顾你。”
我没有推辞,接过令牌:“多谢苏先生。”
离开扬州那日,天气晴好。
我买了一匹骏马,背着简单的行囊,独自一人出了城门。
官道两旁,杨柳依依,野花烂漫。
春风拂面,带着自由的气息。
我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座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城池,然后毅然转身,策马扬鞭,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身后,是过去的恩怨情仇,阴谋算计;前方,是未知的天地广阔,岁月漫长。
我,林婉清,生来破军命,曾陷泥沼,手染鲜血,也曾快意恩仇,窥见天光。
如今,我终于挣脱了所有的枷锁,如同离弦之箭,奔向属于我的,孤独却自由的未来。
天地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