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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及心脏

活着就行

预想中的狂暴攻击并未到来。

当白秋然撞破玻璃,跌入夜间画廊的瞬间,迎接他的并非群魔乱舞的可怖景象,而是一种近乎死寂的、粘稠的宁静。

这种宁静与画廊外走廊的诡异躁动形成了鲜明对比,反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空气中弥漫的颜料和血腥味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吸入肺中都带着沉甸甸的质感。墙壁上那些白天里躁动不安的画作,此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陷入了一种深沉的“休眠”状态。色彩依旧浓郁得失真,但画面上的扭曲人影、流血天空、狂舞派队,都凝固在了一种极其诡异的静态中,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平静。

没有低语,没有蠕动,没有攻击。只有画布本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幽幽的、仿佛自体发光般的微光。

为什么这么安静? 白秋然心中警铃大作,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将警惕提到了最高。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触感依旧是那种疑似画布的粗糙质地

白秋然缓缓站直身体,琥珀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整个空间。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画廊的最深处——那片白天摆放着几个巨大空画框的区域。

此刻,那些空画框不再是空洞的。每一个画框内部,都荡漾着一片深邃的、缓缓旋转的黑暗漩涡,如同通往未知深渊的入口。漩涡中心散发出微弱的吸力,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本质寒意。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从画廊四面八方的画作中,正有无数缕极其细微的、色彩斑斓的“流光”,如同受到牵引的星尘,缓缓流向那些黑暗漩涡,被其无声地吸收、吞噬。

这些“流光”……白秋然瞳孔微缩。他认得那种感觉——那是生命力,是情感,是灵魂能量的具象化!是晚宴上那些被“献祭”的玩家所转化的“颜料”的本质!

刹那间,许多线索在他脑海中闪电般串联起来!

画家……画作……需要“养分”……

晚宴……杀戮与恐惧……产生强烈的“色彩”和“情感”……

画廊……空画框……吸收这些能量……

而此刻的宁静……是因为“养分”正在被集中输送、消化?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推测在他心中成型:

这个副本世界的核心,或许根本不是那场晚宴,更不是祂,而是这个画廊。这里是整个“艺术装置”的心脏,是能量流转的中枢。

或许能这么说……《晚宴》只是一幅待完成的画,因为画廊需要它,所以它被祂创作

“画家”表面上是创造者,是主宰,但祂也因此被自己的“艺术”所束缚!祂需要持续不断地“创作”,需要鲜活的生命和炽烈的情感作为“颜料”和“养分”,来维持这个副本世界的存在,或者说,来维持祂自身某种意义上的“存在”或“力量”?

就像画家需要不断作画来证明自己是画家一样

白天的画廊,是“展示”和“收集”的阶段,画作会主动攻击、筛选“颜料”。而夜晚,当新的“养分”通过晚宴被注入后,画廊就进入了“消化”和“转化”的阶段,所有画作陷入沉寂,能量通过空画框被吸收,用于修复破损的画作,又或者……滋养着“画家”本身?

所以,画家才会在修复全家福后,似乎消耗了能量,引动了空画框的吸力。

所以,夜间画廊才会如此“宁静”——因为它正在全力进行着内部的能量循环。

而他,白秋然,赌对了——他选择在夜间、在画廊“消化”养分、防御最可能薄弱的时刻闯入,恰好避开了画作最活跃的攻击期,直接触及到了这个世界的核心机制!

【弹幕也因为这异常的宁静而变得有些迟疑:】

【怎么回事?晚上画廊这么安静?】

【那些画……好像都睡着了?】

【不对!看那些流光!它们在往空画框里流!】

【他在看什么?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画家大人知道有人闯进心脏了吗?!】

白秋然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和恐惧,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画廊边缘移动。他避开那些从画作中流出的彩色光带,尽量不惊动这脆弱的平衡。他的目标很明确——他要靠近那些空画框,他要看清楚,他要找出这个体系的弱点。

如果“画作”需要依靠吞噬人类的生命和情感来维持存在,那么这是否意味着,祂并非全知全能,祂有着致命的依赖性和脆弱性?如果“养分”枯竭,祂也会被自己的艺术选为“养分”么。

毕竟为艺术的献身,对祂来说倒也浪漫。白秋然忍不住这样挖苦的想。

再回想下午画作诡异的吸力,虽然目标是白秋然,但最后的铁盒却也能满足“堵住”的要求。

那么,画廊失控后的“贪婪”是针对人类的……还是说,祂也能像铁盒一样,替代人类?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烧起来。他不再仅仅想着生存,而是开始思考……反抗的可能性。

他屏住呼吸,一步步靠近最深处的那个最大的空画框,他需要更多的真相。越靠近,那股吸力越明显,但并不针对物理实体,而是针对灵魂层面,让他感到阵阵眩晕。漩涡中心的黑暗深邃得令人心悸,仿佛多看一眼灵魂都会被吸走。

他只能强行偏过脸,告诫自己不要陷进去。

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已完成的画框正下方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干涸开裂的、色彩黯淡的颜料碎屑。那感觉……和他之前在画室看到的、被随意丢弃的沾满颜料的胶带很像,于是抬眼望去,画布边角正是胶带被撕下的痕迹。

《晚宴》也是画,而往期画家完成的画被送到了这里……等等,内容!一次副本完结就代表一幅画的诞生!

而人是内容——白秋然抬眸再次审视下午的画作上的“人形”,每幅画都不是单个。

群像画……副本……

白秋然轻呼出一口气,或许,画必须满员——《晚宴》应该就是祂现在要完成的画了吧。这才第二天,那他就还有时间……大把的时间不是么?白秋然将指节攥的泛白,面上不显露分毫,眼神里的冷光却更利了。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了一下那些碎屑。碎屑瞬间化作飞灰,但就在接触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的、充满痛苦和绝望的残留意念,顺着指尖传入他的脑海!

“……不……不要……画作……饿……”

破碎的讯息转瞬即逝,却让白秋然浑身冰凉。他可以确定,这些碎屑,就是之前玩家被彻底“使用”后留下的残渣!而“画作……饿”这个信息,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画作需要持续不断的“进食”,如果有一天饿极了,会不会将祂也当作食物?

白秋然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他在兴奋。

就在这时,最大的那个黑暗漩涡,旋转的速度似乎微微减缓了一丝。从四面八方向它汇聚的彩色光流,也变得稀疏了一些。

消化……快结束了? 白秋然心中一凛。一旦消化完成,画廊的“宁静”很可能就会被打破,那些画作会再次苏醒,而“画家”也可能随时察觉到他这个闯入心脏的“异物”!

必须立刻离开!

他毫不犹豫,转身就朝着来时的破窗方向冲去。动作必须快,必须在平衡被打破前离开这个心脏地带!

然而,就在他即将跑到破窗口时,异变陡生!

那幅被他撕毁又经画家修复的全家福油画,似乎因为位于能量流转的关键节点,对“异物”的感知格外敏感。画中那个抱着破娃娃的小女孩,原本凝固的、痛苦的表情,突然动了一下!她猛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了正在奔跑的白秋然!

紧接着,整幅画布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水面投入了石子!

【弹幕惊呼:】

【醒了!有画醒了!】

【被发现了!跑的掉吗哈哈!】

【是那幅全家福!它记得他!】

【画家大人要知道了!】

白秋然头皮发麻,用尽全身力气加速,猛地跃起,双手扒住破碎的窗沿,不顾玻璃碎渣刺入手掌的剧痛,奋力向外翻去!

在他身体完全脱离画廊的最后一刹那,他回头瞥见——

那幅全家福油画中,猛地伸出了一只巨大的、由暗红色颜料构成的、滴着粘稠液体的鬼手,带着凄厉的尖啸,抓向他刚才所在的位置!

“砰!”

白秋然重重摔在画廊外的走廊地板上,就地一滚,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疯狂奔跑!身后,画廊大门内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和某种东西苏醒的低沉嗡鸣,但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无法完全冲破画廊的范围。

他险之又险地冲回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虽然惊险万分,但他成功了!他活着从夜间画廊的心脏地带回来了!并且,他带回来了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关键信息——

这个看似无敌的“画家”和祂的“艺术世界”,或许存在着一个致命的命门:他需要……颜料,也就是白秋然所想的“养分”

而如何切断这个“养分”供应,或者……让“养分”变成“毒药”……

白秋然靠在门板上,抬起自己再次伤痕累累的双手,看着掌心混杂着鲜血和玻璃碎渣的伤口,苍白的脸上,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下的泪痣像是笑时不小心溅上的一点胭脂。

弄死祂……或许,并非完全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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