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是在鸡叫第三遍时漫上来的，把濠州城裹得像块浸软的绿豆糕。朱元璋踩着露水压低脚步往郭子兴的大帐走，靴底沾着营门口老槐树的槐米——那是马秀英寅时就起来扫的，竹帚扫过地面的声音比晨露还轻，她把槐米装在粗布袋子里塞给他，说“槐米炒焦了泡水，能治你骑马时的眼酸”。他怀里还揣着马秀英刚缝的荷包，绣线是用她自己的靛蓝襦裙拆的，针脚顺着缠枝莲的纹路走，里面裹着晒干的艾草和半块姜——艾草防瘴气，姜驱寒，都是她昨夜翻着《千金方》找的。
大帐的布帘挑开时，郭子兴的咳嗽声像被揉皱的纸。他躺在床上，脸白得像刚裱好的画轴，颧骨上泛着病态的红，郭夫人坐在床边，帕子沾着眼泪，看见朱元璋进来：“重八来了？元帅等你半天了。”郭子兴伸手要抓他的手腕，指节瘦得像枯树枝，朱元璋赶紧蹲下来，把自己的手递过去——他昨夜用热水泡了三遍，怕凉着郭子兴。
“天叙的事……”郭子兴因为身体还没恢复彻底，说话的声音像漏了风的风箱，“我听夫人说了，是元军的人挑唆？”朱元璋垂着眼睛，指尖摩挲着郭子兴腕上的佛珠——那是马秀英送的，檀木珠子，说“能安神”：“是，少帅昨天喝了元军送的酒，脑子昏了才闹的。我已经把他关在后营，派了两个老兵看着，等元帅病好了，再让他给您赔罪。”郭子兴叹了口气，咳嗽得肩膀发抖，郭夫人赶紧拍他的背：“你呀，就是太护着他……”“重八”，郭子兴抓住他的手更紧了，“我知道，天叙不如你——他连账本都算不清，你却能让马姑娘用什么‘复式记账’查出亏空。”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把佩刀，刀鞘是犀角做的，刻着云纹：“这是我当年跟着韩山童起义时的刀，你拿着——带二十四骑去定远，那里有我的旧部，能帮你招兵。”
朱元璋接过刀，犀角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掌心：“元帅放心，我一定把定远拿下来，给您守着濠州的南大门。”郭子兴笑了，眼角的皱纹里都是疲惫：“不是给我守，是给你自己——重八，你是能成大事的人。”
出了大帐，太阳刚爬上城墙，雾散了些，徐达的嗓门隔着半座营都能听见：“朱哥！马都备好了！”他站在营门口的老槐树下，身边拴着二十四匹黑马，每匹马的蹄铁都擦得发亮，马鞍上挂着水囊和炒面袋——徐达说“按你说的，每匹马可着三天的粮带，水囊是双层的，不会漏”。朱元璋走过去，摸了摸一匹马的脖子，马打了个响鼻，蹭他的手心：“这是上次你从元军手里夺的那匹？”“是！”徐达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我给它起名字叫‘踏云’，跑起来比风还快！”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马秀英攥着件披风站在树影里，靛蓝色的布料像揉碎的夜空：“刚改的，用我那件旧襦裙，比营里的棉披风轻些，不会压得马慌。”她把披风递过来，朱元璋接过时，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凉得像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马秀英低头，把披风的系带系在他腰上，结打得是“同心结”：“里面缝了张纸，是定远的地形，我问了三个去过定远的老兵，标了水井和能避雨的破庙。”朱元璋伸手，摸见披风内里的暗袋——果然有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字迹娟秀，画着歪歪扭扭的山脉和河流。他从怀里掏出半块钛合金手表，塞进她的手心：“这个你拿着，要是想我了，就看看——这是未来的东西，能照见我在哪儿。”马秀英的耳后朱砂痣泛着红，她把手表放进自己的荷包，轻声说：“我等你回来，给你做萝卜丝饼——你上次说，比濠州的好吃。”
二十四骑出濠州城时，城门的士兵举着枪敬礼，朱元璋骑着“踏云”，身后跟着徐达、汤和、周德兴，风把披风的下摆吹起来，像一面小小的旗。出了城，路就变窄了，两旁的麦子刚抽穗，晨露打湿了裤脚，朱元璋摸了摸怀里的佩刀，犀角刀鞘贴着胸口，暖得像马秀英的手。
快到定远地界时，徐达突然勒住马：“朱哥，前面有元军游骑！”朱元璋眯起眼睛，看见远处的土坡后面，有十个元军骑着马，穿着皮甲，手里举着弯刀。他低头想了想，对徐达说：“你带五骑绕到后面，把马脖子上的铃铛解下来，绑在树枝上——风一吹就响，像上次濠州解围时那样。”徐达点头，带着人钻进旁边的树林。朱元璋又对汤和说：“你带五骑，把身上的红巾摘下来，裹在马上——元军怕红巾军的大队。”
布置好，朱元璋催马往前，大喊：“元军的爷爷们！爷爷我是红巾军的朱元璋，来取你们的脑袋当尿壶！”元军的头目骂了句，挥刀冲过来，朱元璋拨转马头就跑，元军在后面追，刚跑过土坡，徐达那边的铃铛就响了——风卷着铃声窜出来，像无数只蜂鸟在耳边飞。元军的马受惊了，有的直立起来，有的掉头就跑，朱元璋趁机勒住马，回身扔出一把飞镖——是他用现代的三棱锥原理做的，比普通飞镖尖三倍，正中元军头目的肩膀。
“杀！”徐达从后面冲出来，“踏云”的蹄子踩在元军的马腿上，“咔”的一声，马倒在地上，元军滚下来，被汤和的刀架在脖子上。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十个元军全被绑了，朱元璋蹲在头目面前，扯下他的皮甲：“定远的元军营寨在哪？”头目瞪着他，不说话，徐达抬脚要踢，朱元璋拦住他，从怀里掏出块银子——是郭子兴给的盘缠：“说出来，这银子给你，放你走。”头目眼珠转了转，指着西边：“在城西的河边，有五百人，守着粮库。”
傍晚时分，二十四骑到了定远县城外的破庙。朱元璋坐在门槛上，啃着炒面，手里拿着马秀英画的地形纸，徐达在旁边喂马，汤和在清点缴获的武器。门帘掀开，一个穿青衫的中年人走进来，手里拿着本账本：“听说有位朱将军，能用‘复式记账’查亏空？”朱元璋抬头，看见他颔下三缕长髯，眼神像鹰一样锐利——是李善长。
“李先生？”朱元璋站起来，拱手行礼，“您怎么来了，不是在濠州陪大帅嘛。”李善长笑了，“哈哈，大帅不放心啊，所以让我前来相助于你呀，朱元璋凑过去握住李善长的手激动的说：“哎呀！感谢义父啊，我有先生在身边，就像老虎长了一对儿翅膀啊。
李善长被捏疼的手拼命往回收：“好了，好了，大将军，你要把我掐死了……
晚上，破庙的油灯亮着，朱元璋、徐达、李善长围坐在桌旁，李善长用毛笔画着定远的地图：“城西的营寨，正门对着河，后面是树林——我们可以夜里用木筏渡过去，放火烧他们的粮草，然后乘乱进攻。”徐达拍着桌子：“妙！这样元军肯定乱！”朱元璋摸着下巴，补充道：“再让汤和带几个人，把营寨周围的柴草堆起来，浇上油——火一烧，烟能挡住他们的视线。”
夜深了，朱元璋走出破庙，望着定远的星空。星星比濠州的亮，像马秀英绣的荷包上的针脚。他摸了摸怀里的佩刀，犀角刀鞘还带着郭子兴的温度，又摸了摸披风里的地形纸——马秀英的字迹还带着墨香。远处传来狼嚎，他想起昨晚营墙上的铜铃，想起郭天叙发白的脸，想起马秀英系披风时的温柔。
徐达走出来，递给他一个水囊：“朱哥，喝口酒？”朱元璋接过，喝了一口，是马秀英酿的桂花酒，甜丝丝的。他望着远处的黑暗，说：“徐达，我们要成大事了。”徐达挠了挠头：“不管成不成，我都跟着你。”
风里传来李善长的咳嗽声，还有汤和喂马的声音。朱元璋抬头，看见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像他前世见过的时空裂隙。他摸了摸怀里的荷包，里面有马秀英的艾草和姜，还有半块钛合金手表的温度——虽然手表不在身边，但他知道，马秀英在濠州等着他，等着他回去，等着他一起创造未来。
破庙的油灯还亮着，照亮了桌上的地图，照亮了李善长的账本，照亮了徐达的刀。朱元璋笑了，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的团队成型了，他的战略开始了，他的未来，不再是一个人的未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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