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裹着定远的麦田时，朱元璋的青布靴已经踩碎了草叶上的露水珠。他站在土坡顶，指尖捏着半块钛合金手表——那是穿越时仅剩的现代物件，此刻正贴着掌心发暖。下方三里外的赵庄像只缩成一团的灰鳖，木栅门紧闭，墙头上飘着“赵”字黄旗，偶尔有个庄丁探出头，又赶紧缩回去。
“徐达，庄里的水源查清楚了？”朱元璋回头，声线里带着点晨起的哑，却裹着股子稳劲。
徐达的玄色劲装沾了草屑，左手无意识摩挲着虎头湛金枪的枪缨：“回朱哥，庄里就一口老井在村西头，井口用青石板盖着，白天有四个庄丁守着。昨晚我摸过去，听见井里的水响——应该是从后山的泉眼引过来的，要是断了泉眼，庄里顶多撑三天。”
朱元璋低头看着脚边的地图——那是他用炭笔在粗麻纸上画的，标着赵庄的地形、水源、庄丁布防，甚至用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数字写了庄丁数量“百廿人”。李善长站在旁边，摸着颔下长髯，眼神落在“粮库”那两个圈上：“赵士诚是定远有名的土霸，家里藏的粮够养三百人吃半年。要是能拿下赵庄，咱们这二十来骑，就能扩成百人的队伍。”
“硬打不行。”朱元璋把地图折成小方块塞进口袋，钛合金手表的边角硌了他一下，“庄丁都是赵士诚的佃户，逼急了会拼命。得用计——让他们自己开门。”
午时的日头刚爬过树梢，赵庄的木栅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穿青布短打的庄丁探出头，看见官道上站着个穿儒衫的中年人，手里举着块木牌，上面写着“义军粮商求见庄主”。
“李善长？”朱元璋藏在路边的灌木丛里，透过枝叶盯着那道青影，“他倒会装，活像个跑单帮的。”
马秀英蹲在他旁边，靛蓝襦裙沾了草汁，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李先生前日还说，他当年在濠州府当小吏时，最会和地主们打交道。夫君这招‘借商探路’，倒合了他的脾气。”
李善长进庄半个时辰后，庄里传来摔杯子的声音。又过了一刻，他揉着袖子出来，脸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赵士诚说，要粮可以，得拿二十匹布换。还说……”他故意顿了顿，“说义军都是些没根的流民，不配和他谈合作。”
朱元璋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徐达，带十个人去后山，把泉眼堵了——用石头和泥土，别伤着泉眼本身。常遇春，你带五个人去庄东头的麦田，挑最壮的麦秆割两捆，堆在庄门口。”
“朱哥，这是要干啥？”常遇春摸着络腮胡，手里的大刀蹭得灌木丛沙沙响。
“让赵士诚觉得，咱们要抢他的粮。”朱元璋指尖转着手表，金属光泽在阳光下闪了一下，“他最怕丢粮，肯定会出来找咱们‘理论’。”
酉时末，赵庄的门“哗啦”一声全打开了。赵士诚骑着黑马，身后跟着二十个庄丁，手里的锄头铁叉闪着寒光。他看见朱元璋站在麦田边，穿着洗得发白的义军服，手里拿着根麦秆啃着，不禁冷笑：“你就是那什么朱重八？敢动我的粮？”
朱元璋把麦秆吐在地上，擦了擦嘴：“赵庄主，我是义军朱元璋。你庄里的泉眼，是我堵的；你门口的麦堆，是我堆的。但我不是来抢粮的——我是来给你指条活路。”
赵士诚的脸一下子红了：“你堵我泉眼，还说给我活路？”
“元朝要征你的粮，要拉你的庄丁当差，你扛得过去吗？”朱元璋往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带着点诱惑，“我义军不要你的粮，只要你归降，以后你还是赵庄的庄主，粮归你管，兵归我带。等打下定远，你就是义军的百户长——比当土霸强多了。”
赵士诚犹豫了，手不自觉拽着缰绳。这时，庄里突然跑出个庄丁，喊着：“庄主，井里没水了！灶上的粥都煮不熟了！”
朱元璋眯起眼睛，趁热打铁：“赵庄主，你看——我要是想灭你，昨天晚上就能放火烧了你的庄。但我没动，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只是怕被元军欺负。跟着我，咱们一起欺负元军。”
旁边的李善长适时递上一张纸：“这是归降文书，朱将军说了，你签了字，明天就派人帮你通泉眼，还送你十匹布——给庄里的老人做冬衣。”
赵士诚盯着那张纸，手指抖了抖。突然，他身后的二当家跳出来，举着斧头喊：“庄主别信他！这小子就是个流民，能成什么气候？”
常遇春刚要往前冲，朱元璋抬手拦住他，盯着二当家笑：“这位兄弟，你要是不服，咱们比一比——不用刀枪，就比掰手腕。你赢了，我转身就走；我赢了，你就听庄主的。”
二当家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听见这话立刻撸起袖子：“比就比！我能掰断牛腿！”
朱元璋走到他面前，伸出右手——手掌上有修复工具磨的薄茧，看起来瘦得可怜。二当家轻蔑地笑了，刚要用力，却发现朱元璋的手像块浸了水的棉花，顺着他的力道往后退，然后突然一拧——二当家的胳膊“咔嗒”一声，被拧到了背后。
“你！”二当家疼得脸都白了，却挣不脱。
“这叫‘借力打力’。”朱元璋松开手，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我是文物修复师……哦不，我是说，我以前修过古董，最会用巧劲。”
赵士诚看着二当家捂着胳膊蹲在地上，又看看朱元璋身后的徐达和常遇春，终于叹了口气：“我签。”
深夜的赵庄里，粮库的门开着，金黄色的稻谷堆得像小山。朱元璋站在粮堆前，摸着稻谷的颗粒，突然想起穿越前在故宫修复的洪武青花瓷，上面也有这样的稻穗纹。马秀英走过来，递给他一碗粗茶：“夫君，李先生说，明天就能招兵——庄里有二十个年轻人要跟着咱们。”
朱元璋接过茶，指尖碰到她的手，温温的。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钛合金手表在手腕上闪着光：“以前在现代，我修复文物时，总想着要是能亲眼看看洪武年间的样子就好了。现在才知道，洪武不是文物上的花纹，是这些稻谷，是这些愿意跟着我的人。”
马秀英靠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衣服上的麦香：“夫君想做的，是让天下人都有饭吃，有衣穿，对吗？”
“对。”朱元璋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手里，钛合金手表的凉意透过布料传过去，“不止是饭和衣——还要保护那些文物，那些能证明咱们是谁的东西。”
远处传来徐达的喊声：“朱哥，李先生说要给你算粮账！”
朱元璋笑着应了一声，牵着马秀英的手往房里走。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把两个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根扯不断的线，连着过去和未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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