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露水浸透了滁州城下的芦苇丛,草叶上的水珠砸在朱元璋靴尖,晕开小团暗褐色的泥印。他右手摩挲着腰间青钢剑的剑柄——剑鞘上还留着昨日夜巡时蹭的草屑,指腹蹭过刻着“郭”字的铜箍,想起郭子兴前日拍着他肩膀说“重八,滁州就看你的了”,喉结不自觉动了动。
身旁的徐达蹲在芦苇丛后,战袍下摆裹着干草,避免蹭出声响。他的手指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着青白,眼尾死死盯着城门方向:“将军,张二狗他们到了。”
雾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三个穿着破棉絮的汉子跌跌撞撞往城门跑,为首的张二狗裤脚撕了道大口子,露着渗血的小腿,怀里鼓囊囊的布包撞在腿上,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他扑在城门前,指甲扣着门板,声音里带着哭腔:“元军爷爷!开门啊!朱元璋的兵杀过来了!”
城楼上的梆子响了一声,元军千总王虎揉着发红的眼睛探出头,灯笼光扫过张二狗的脸——那脸脏得像块炭,只有眼睛睁得圆,像受惊的兔子。“什么人?敢乱闯滁州城?”他的声音里带着睡意,却盯着张二狗怀里的布包,喉结动了动。
张二狗忙把布包掀开,露出里面的银锭——阳光穿过薄雾,银锭泛着冷光,压得他手掌一沉。“小的们是三叉口的百姓!朱元璋的兵昨晚占了我们村,杀了二十多口人!”他的声音发抖,银锭在手里晃,蹭脏了王虎搭在城墙上的袖子,“这是我们攒了三年的银钱,只求千户大人让我们进城避避!”
王虎嫌恶地甩了甩袖子,却忍不住伸手去接银锭——指尖刚碰到银锭的温度,眼睛就亮了。“朱元璋的兵有多少?”他捏着银锭在指甲盖儿上划了道印,成色足得能照见自己的脸。
“有、有上千人!”张二狗咽了口唾沫,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小的亲眼看见他们的旗子——红底黑字,写着‘朱’!带头的将军骑黑马,刀有三尺长,砍元军百户的时候,血喷了半面墙!”他越说越急,手撑在地上,指缝里渗着泥,“千户大人,您要是不收我们,我们肯定被砍成肉泥啊!”
王虎的手指摩挲着银锭边缘,眼神飘向旁边的亲兵。那亲兵凑过来,压低声音:“大人,先放他们进来,搜身。要是有问题,直接砍了喂狗;要是真的,就留着当眼线——朱元璋的兵要是来了,咱们也好有个准备。”
王虎点头,朝城楼下喊:“开门!让他们进来!”
城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道细缝慢慢裂开。张二狗等人忙挤过去,刚跨进门槛,突然往旁边一躲——雾里突然响起一声唿哨,芦苇丛里窜出数十条黑影!徐达提着刀冲在最前面,刀鞘裹着的布早被扯掉,刀光划破薄雾,直劈向守门的元兵。
“有埋伏!”王虎吓得往后退,却被亲兵撞了个趔趄。徐达的刀已经砍到他跟前,他只来得及举起手里的银锭,“当”的一声,银锭被砍成两半,碎片飞进他眼里。他惨叫着捂眼睛,徐达的刀顺势划向他的脖子——血光溅在城墙上,染红白了一片的砖。
常遇春的吼声从另一侧传来。他扛着那柄重八十斤的大刀,第一个爬上城楼,劈翻两个想敲锣报警的元兵,刀背砸在锣面上,发出闷响:“降者不杀!敢动的,老子砍了他的脑袋当尿壶!”
元兵们傻了眼,有的扔了长矛跪地,有的转头想跑,却被常遇春的士兵追上,刀背砸在背上,疼得直叫。朱元璋骑着马从雾里走出来,马蹄踩过王虎的尸体,溅起几点血珠。他望着敞开的城门,嘴角扯出一抹笑,对身边的徐达说:“这王虎,果然是个贪财的软蛋。”
徐达擦了擦刀上的血,目光扫过正在控制城楼的士兵:“将军,常将军已经带人马去占粮仓了。”
“好。”朱元璋勒住马缰绳,望向城内——薄雾渐渐散了,能看见青石板路上跑着几个元兵,却被常遇春的士兵截住,按在地上。几个百姓从巷子里探出头,看见朱元璋的旗子,又缩了回去,但眼里的恐惧,已经少了几分。
常遇春的笑声从城楼上传来:“将军!东街的元军都降了!粮仓里有三十石米,还有两坛酒!”
朱元璋笑了,夹了夹马腹,往城里走。晨光照在他的战袍上,绣着的“朱”字泛着红光。城门口的元兵尸体已经被拖走,徐达的士兵正用布擦着城门上的血渍,风里飘来饭香——是常遇春让人从粮仓里拿的米煮的粥。
他摸了摸怀里的令牌——那是郭子兴赐给他的“总兵”令牌,边角已经被磨得发亮——抬头望向远处的山脉。雾散后的天空泛着淡蓝,滁州城的清晨,终于不再只有让人喘不过气的雾。
接下来,该是和州了。朱元璋想着,勒住马,望着街上来往的士兵,嘴角的笑意更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