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像根生了锈的弦,拖拖拉拉地在走廊里荡了一圈。江驰趴在桌子上,盯着摊开的物理习题册,上面的公式像一群乱爬的虫子,看得他眼晕。前桌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规律得像某种催眠曲,让他眼皮越来越沉。
那是林砚秋的声音。这家伙好像永远都在做题,永远都那么沉得住气。江驰撇撇嘴,心里有点莫名的烦躁。他从口袋里摸出耳机,塞进一只耳朵,正想点开摇滚乐震震脑子,却瞥见林砚秋忽然皱了皱眉,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是累了?还是……不会做?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江驰掐灭了。林砚秋怎么可能有不会做的题?他可是能把张昊作弊抓得死死的人,上次数学课被老师点名,还不是三两下就解出来了?
可接下来的几分钟,林砚秋握着笔的手一直没动,肩膀似乎也绷得很紧,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那支笔。江驰看着他指尖的颤抖,鬼使神差地把另一只耳机摘了下来。
“喂。”他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林砚秋的后背,力道放得很轻,生怕真把人惹毛了。
林砚秋回过头,眼里带着点被打扰的茫然,像只受惊的鸟。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才慢慢聚焦:“有事?”
“听首歌?”江驰把摘下来的耳机递过去,声音有点不自然,“你那样盯着题,眼睛该瞎了。”说完又觉得不妥,赶紧补充,“我妈说的,长时间盯着一处对眼睛不好。”
林砚秋的目光落在耳机上,又抬眼看他,眼神里写满了“莫名其妙”。“不用。”
“啧,哪那么多废话。”江驰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把耳机往他耳朵里塞。动作有点急,指尖不小心蹭到林砚秋的耳廓,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似的,让他猛地缩回了手。
林砚秋也僵了一下,耳廓悄悄泛红,却没把耳机摘下来,只是重新转回去,继续盯着习题册,只是肩膀好像没那么紧绷了。
江驰靠回椅背,耳朵里是舒缓的钢琴曲——这是上次在医院,护士站放的背景音乐,他听着觉得安心,就鬼使神差地记下来找了首类似的。没想到第一次用,竟是和林砚秋一起听。
他看着林砚秋的背影,心里有点别扭。以前总觉得这家伙装模作样,冷冰冰的像块石头,现在才发现,他好像比谁都容易紧张,像根被拉得太紧的弦,稍微一碰就会断。
就像此刻,明明在听歌,握笔的手却还是没动,只是指尖的力道松了些。江驰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眉头微蹙,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镜片后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某一行字,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这题很难?”江驰忍不住问,声音透过耳机线传过去,带着点电流的杂音。
林砚秋的笔顿了顿,过了几秒才回:“还好。”
“还好你盯着它十分钟?”江驰嗤笑一声,语气却没什么嘲讽的意思,“不会就问啊,装什么装。”
林砚秋没说话,但江驰看到他的肩膀轻轻垮了下来,像卸下了点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耳机里传来翻书的声音,接着是笔尖落在纸上的轻响——林砚秋开始做题了。
钢琴曲还在继续,旋律像溪水一样淌过心底。江驰看着林砚秋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共享的耳机线,好像把两个人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墙,捅开了个小小的缝。
放学时,林砚秋把耳机还给了他,没说谢谢,也没说别的,只是眼神比平时柔和了些。江驰捏着还带着点温度的耳机,突然期待起明天的晚自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