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广播声、人群的嘈杂声、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所有的声音在沈清歌耳边都化作一片模糊的轰鸣。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前方不断后退的地面,和身后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迫的危机感。
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奔涌,赋予了他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量。他像一道失控的闪电,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撞开惊愕的旅客,引来一片惊呼和咒骂。他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喘息得太大声,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一个目标上——逃离!
“拦住他!”
顾宸冰冷急促的声音透过嘈杂隐隐传来,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沈清歌的心脏几乎要炸开!他看到一个穿着安保制服的人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正疑惑地看过来。不能被他拦住!他猛地拐进旁边一家挤满了游客的免税店,利用货架和人群作为掩护,像一尾滑溜的鱼,在其中快速穿行。
彩妆的香气、皮革的味道、人群的体温……各种感官信息混杂在一起,让他头晕目眩。他听到身后货架被撞倒的声响,以及顾宸更加清晰的低吼。距离在缩短!
他从免税店的另一个出口冲出,眼前是更加开阔的出发大厅。登机口的指示牌在远处闪烁着,但那不是他的方向。他的目光快速扫视,锁定了一个标识——“地铁入口”。
那是通往城市腹地、通往复杂网络、通往凌夜势力暂时难以完全覆盖的地方的通道!
他朝着那个方向再次发力奔跑,肺部像被火烧一样疼痛,双腿如同灌了铅,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他能感觉到顾宸和另外赶来的保镖沉重的脚步声就在身后不远处,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就在他即将冲下通往地铁的自动扶梯时,一只大手猛地从斜刺里伸出,精准而狠戾地抓住了他旧外套的后领!
巨大的力道将他猛地向后拽去!
“呃!”沈清歌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喘,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倒去。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他。
完了……
然而,预期的重重摔落并未到来。另一只手臂从他身后伸来,铁箍般牢牢圈住了他的腰,将他即将倾倒的身体猛地固定住,甚至顺势将他往后带了一步,彻底脱离了扶梯口。
一股熟悉到令人心悸的、带着凛冽雪松气息的强大气场,如同实质的墙壁,瞬间将他完全笼罩。
沈清歌浑身僵硬,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转过头。
凌夜那张俊美却如同覆盖着寒冰的脸,近在咫尺。他微微喘息着,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疾跑而来。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沉得不见底,里面翻涌着骇人的风暴,是震怒,是难以置信,还有一种……被彻底触犯逆鳞的、冰冷的疯狂。
他的手臂像钢铁般禁锢着沈清歌的腰,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拦腰折断。另一只手仍死死攥着他的后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跑?”凌夜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过岩石,每一个字都带着淬冰的寒意,砸在沈清歌的耳膜上,“沈清歌,谁给你的胆子,嗯?”
他靠得极近,灼热的呼吸喷在沈清歌煞白的脸上,那双眼睛死死锁住他,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旅客们远远驻足,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边。顾宸和几名保镖迅速围拢过来,形成一道人墙,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更加令人窒息。
沈清歌看着他,看着这个他试图拼尽全力逃离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怒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凌夜的目光从他苍白惊恐的脸,缓缓移到他因为奔跑而凌乱的衣领,最后落在他那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旧外套上。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锐利,像是发现了什么。
他猛地松开攥着他后领的手,转而粗暴地扯开他那件旧外套的衣襟!
“不……”沈清歌发出一声微弱的抗拒,徒劳地想要护住胸口。
但凌夜的动作更快、更狠。刺啦——纽扣崩落的声音清脆而刺耳。外套被扯开,露出了里面普通的衣物,以及……缝在内衬夹层那个微微凸起的、丝绸包裹的轮廓。
凌夜的指尖触碰到那个硬物。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眼底的风暴骤然升级,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烈焰。他没有任何犹豫,用力一扯!
丝线断裂。
那枚带着岁月痕迹的、冰凉的素戒,落入了凌夜的掌心。
他捏着那枚戒指,举到两人之间。小小的指环在他修长的指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凌夜脸上。
他认得这枚戒指。这是沈清歌母亲唯一的遗物,是他藏得最深、视若性命的东西。
他一直都知道沈清歌有所隐瞒,有所反抗,但他从未想过,这反抗的决心如此坚决,如此……彻底。甚至不惜带上这唯一的念想,策划了一场在他眼皮底下的逃亡!
“好……很好……”凌夜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戾气,“为了离开我,连这个都带上了?嗯?”
他的手指收紧,那枚素戒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他盯着沈清歌,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恨的背叛者。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失控的边缘,在这相对安静的一角显得格外骇人,“回答我!”
沈清歌被他吼得浑身一颤,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混合着恐惧、屈辱和计划失败的巨大绝望。他看着凌夜手中那枚母亲的遗物,看着他那双盛满暴怒和受伤(或许?)的眼睛,所有的勇气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失败了。
一败涂地。
凌夜不再看他泪流满面的脸,他猛地将戒指攥紧,另一只手臂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般,强行揽着沈清歌的腰,将他往贵宾通道的方向带去。
“回去。”他只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冰冷刺骨,不容任何置疑。
顾宸等人立刻上前,无声地清理着周围的视线,确保他们的离开畅通无阻。
沈清歌没有再挣扎,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玩偶,任由凌夜以一种近乎粗暴的姿势,半抱半拖地带着他,离开了这片他短暂触及却又瞬间失去的自由之地。
机场明亮的灯光在眼前晃动,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身后的世界,那片他拼命想要奔向的广阔天地,正在飞速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身后那个男人坚实而冰冷的胸膛,和他周身散发出的、足以将一切希望都冻结的、可怕的低气压。
这一次,他触犯了真正的禁忌。
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