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组的约谈室比我想得还要小。四面墙贴着隔音棉,头顶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我坐在折叠椅上,看着对面两位工作人员翻看平板上的录像回放。
"林小姐,关于您在舞台上的临场发挥……"女导演推了推眼镜,"我们需要您解释一下泼酒行为的动机。"
我把手机放在膝头,锁屏显示凌晨0:28。苏晴的消息还亮着:"小心温若,她已经在联系投资人。"
"那是即兴表演的一部分。"我平静地说,"剧本要求女主角发现背叛时要爆发。"
男导演调出监控画面:"但根据台本,这一幕应该是温小姐泼您才对。"
我盯着屏幕上的自己。灯光下我的侧脸像是被刀削过一样锋利:"有时候真实的反应比剧本更打动人。"
他们交换了个眼神。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个刚进圈三个月的新演员,是不是仗着程昱的关系在耍大牌?
"我们会把这段保留下来,作为公演的特别呈现。"女导演合上文件夹,"不过下次如果有类似情况,请提前和导演组沟通。"
走出大楼时夜风扑面而来。我揉了揉手腕内侧的红痕,那里还留着麦克风带子的压印。训练基地的灯光像无数只眼睛,从各个角落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绕过喷泉池时,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本能地加快脚步,却听见熟悉的烟嗓在身后响起:"这么晚了,还在练习谢幕鞠躬角度?"
陆昭靠在廊柱下,手里握着瓶矿泉水。月光顺着他的喉结滑下去,在锁骨处投下一片阴影。
"我以为这时候应该没人。"我停下脚步,"毕竟明天还有通告。"
他晃了晃手里的瓶子:"我刚结束直播。"顿了顿又补充,"看到你上线了。"
我这才想起刚才后台那通电话。节目组明令禁止私联导师,他这是在冒险。
"你不怕违规?"我问。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某些人借题发挥。"他往前走了一步,暗处的光影在他脸上交错,"温若已经放出话,说你在破坏团队合作。"
喷泉突然发出一声闷响,惊飞了栖息在灌木丛里的夜鸟。我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冰凉的石栏上。
"你怎么知道她在说什么?"我盯着他胸前的工作证。灯光太暗,我看不清上面的logo。
他笑了笑,袖口露出半截龙形刺青。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五年前话剧《夜莺》后台,我见过一模一样的纹路。
"因为我看过太多次这样的戏码。"他说话时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有人想赢,有人想毁掉赢的人。"
远处传来开合门的声音。我下意识往阴影里缩了缩,却撞上他伸过来的手臂。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带着若有似无的雪松香。
"你进组第一天我就在看守则第七条。"他忽然说。
"哪条?"
"关于禁止私联导师的规定。"他垂下眼帘,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当时我就在想,这个条款到底是防谁的。"
我突然想起半年前那次文艺片试镜。那天有个男人站在楼道尽头,也是这样逆着光。当时他说:"你的表演太干净了,像没沾过尘土的瓷器。"
"你早就认识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
他没有正面回答:"有些剧本,早在开拍前就写好了结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苏晴的短信:"他们要动手了,今晚。"
我低头解锁屏幕,余光瞥见陆昭往后退了一步。当他再次开口时,语气变得生硬:"温若在散布你和程昱复合的消息。"
"为什么?"我猛地抬头。
"因为她知道这是最伤人的谣言。"他注视着我,像是要看穿我藏在心底的秘密,"也是最容易让人失控的方式。"
喷泉突然喷涌而出,水珠溅在我们脚边。我这才发现他站的位置正好能避开监控探头。
"你到底是谁的人?"我问。
他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你觉得呢?"
远处的探照灯扫过来时,我迅速躲到灌木丛后。陆昭没有动,任由灯光掠过他的侧脸。当我再抬头时,他手里多了一张纸巾,轻轻按在我渗血的虎口上。
"刚才抓扶手弄的。"他说,"训练基地的铁器都该换换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用力攥着手机。屏幕上是苏晴的最后一条消息:"小心陆昭,他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喷泉的水雾漫过来,打湿了我的刘海。陆昭转身离开时,我看见他衣摆飘动间露出一角工作证——模糊的logo轮廓让我想起某个高端经纪公司。
回到宿舍楼下,我回头望了一眼。花园里只剩空荡荡的石凳,和那瓶没喝完的矿泉水。月光下,瓶身上的水珠像极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