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的掌声还未散尽,柏林的灯光已经亮起。
我的全球巡演,成了一场席卷世界的风暴。
每一座城市,都为我沸腾。
《金融时报》的头版标题是:“黑猫,与古典音乐的黄金时代。”
我住在城市之巅的总统套房里,落地窗外是璀璨的星河。
很美,也很空。
我常常在午夜惊醒,耳边回响的不是雷鸣的掌声,而是记忆里,杰瑞啃奶酪时发出的,细碎的咔嚓声。
我给他打电话。
他总是很高兴,跟我炫耀他又从哪个富人家的厨房里,偷到了一块上好的布里干酪。
“汤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留了一块最好的。”
“快了。”我总是这么说。
但我自己也不知道,巡演的终点,究竟在哪里。
那天,我在东京。
刚结束在三得利音乐厅的演出,乐评人称之为“神迹”。
我回到酒店,林安正拿着电话,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苍白。
看到我,她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死神。
“汤姆……”她的声音在抖,“是……你朋友的电话。”
我心猛地一沉。
不是杰瑞。
杰瑞从不用这种需要通过层层转接的通讯设备。
我接过电话。
“是汤姆吗?”
一个陌生的、尖细又焦急的声音传来,是只老鼠。
“我是杰奇,杰瑞的邻居。”
我的手瞬间攥紧。
“杰瑞怎么了?”
“他……他快不行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们那片巷子,被拆了!要盖什么大楼!到处都是灰尘和推土机!”
“杰瑞躲闪不及,被掉下来的砖块砸到了……咳得厉害,还发烧,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轰的一声。
我脑子里所有的音符,所有的旋律,瞬间炸成了碎片。
只剩下那个词。
快不行了。
“我马上回来。”
我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挂掉电话,我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林安一把拉住我。
“明天晚上!是伦敦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的演出!票在半年前就卖光了!你现在走,是天价的违约金和彻底的声誉扫地!”
她几乎是在尖叫。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我的眼神,让她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林安。”
我说。
“如果我连他都救不了,那我在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奏响的,不过是一首挽歌。”
“为我自己奏的挽歌。”
我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备好飞机,立刻,飞回去。”
我对跟上来的保镖说。
“任何敢拦我的人,打断他的腿。”
私人飞机划破夜空。
十几个小时的航程,我一秒钟都没有合眼。
我只是死死盯着窗外,看着云层翻滚,看着大陆和海洋在脚下掠过。
太慢了。
还是太慢了。
飞机落地,我没有理会前来接机的车队。
我冲出停机坪,跳上了一辆离我最近的,准备送货的破旧摩托车。
骑手吓了一跳。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随身携带的,镶着钻石的袖扣,扔进他怀里。
“去城南旧区,最快的速度。”
“那里已经拆了……”
“那就去废墟!”我冲他吼道。
摩托车在公路上疯狂飞驰,风刮得我睁不开眼。
我不在乎。
我只怕,赶不上。
记忆里熟悉的小巷,已经变成了一片疮痍的废墟。
推土机像史前巨兽,停在瓦砾堆里。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机油和一种……死亡的气息。
我跳下车,跛着脚,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废墟。
“杰瑞!”
我嘶哑地喊着。
“杰瑞!你在哪儿?!”
没有回应。
只有风穿过钢筋水泥的呜咽声。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比被车轮碾过时还要绝望。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一块松动的石板下,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呻吟。
我疯了一样冲过去,用手,用牙齿,拼命地刨开那些碎石和泥土。
我的手被磨破了,鲜血直流,我感觉不到疼。
终于,我看到了他。
他躺在一个破烂的棉絮里,身体小得可怜,毛发因为高烧和灰尘黏在一起。
他闭着眼,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杰瑞。”
我轻轻地叫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看到是我,浑浊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汤姆……你……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我给你……留了块奶酪……可惜……被砸坏了……”
眼泪,在我成为汤姆大师后,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小心翼翼地把他托起来,他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烫得惊人。
“别说话,杰瑞。”
我把他护在怀里,转身就往外跑。
“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