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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锁心

雪落无温

北城的雪下得越发缠绵,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整座城市裹进刺骨的寒凉里。沈砚蜷缩在医院陪护椅上,指尖捏着那份被翻得卷边的文件,纸张边缘割得指腹生疼,却远不及心口的钝痛来得剧烈。

病床上,母亲的呼吸依旧微弱,胸口随着呼吸机的节奏缓缓起伏,心电图仪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像在为他早已破碎的关系敲着丧钟。他们已经分手三个月了,是顾言深提的,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留恋。沈砚抬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这是他连续第五个通宵看文件了——不是为了挽回,而是为了母亲的医药费。顾言深甩给他一份合同,说只要把这个项目的分析报告做好,就愿意垫付母亲的全部治疗费用。这是他唯一的希望,哪怕要忍受对方的冷漠与羞辱,他也只能攥紧这根救命稻草。

桌上的保温杯早已凉透,里面的粥还是早上护工送来的,他一口都没动,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却连起身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顾言深走了进来。他依旧是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大衣,肩头落着未化的雪花,俊美得像一幅冰冷的画。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沈砚的心上。

目光扫过沈砚苍白的脸,他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将一份新的补充资料扔在床头柜上,纸张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昨天的标注太潦草,逻辑混乱,今天之内重新整理好,晚上我来拿。”

“我妈凌晨才从ICU转出来……”沈砚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脆弱。他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望着顾言深,试图从他冰冷的眼神里找到一丝松动。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沈砚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他看着顾言深冷漠的眼神,忽然想起三年前的冬天,也是这样的雪天,他发了高烧,顾言深守在他床边一夜,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额头,低声哄他睡觉。那时的顾言深,眼里满是温柔,会为他挡开人群,会记得他不吃香菜,会在他难过时把他搂进怀里说“有我在”。可现在,那个温柔的顾言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冷漠、刻薄、只讲利益的商人。

他们的分手,来得猝不及防。三个月前,顾言深的公司遭遇危机,陆则作为最大的投资方,提出的条件之一就是让他和沈砚断干净——陆则一直看不上他这个“拖油瓶”,觉得他配不上顾言深。顾言深没有丝毫犹豫,在一个雨夜找到他,语气平静地说:“我们分手吧,我需要陆则的投资,你给不了我想要的。”

顾言深的眉头皱了皱,语气里满是不耐:“这不是你敷衍的理由。沈砚,我再说一次,这个项目对我很重要,你要是做不好,就别再指望我会管你母亲的事。”他的目光掠过病床上的母亲,没有丝毫停留,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沈砚当时愣了很久,直到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才沙哑地问:“我们五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顾言深只是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沈砚,别闹得太难看。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一笔钱,算是补偿。”

补偿?他的感情,他的青春,怎么能用钱来补偿?沈砚笑了,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顾言深,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告诉我,你曾经对我,有没有过一丝真心?”

顾言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冷漠:“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了。”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回头,任凭沈砚在雨夜里哭得撕心裂肺。

后来母亲突发重病,急需巨额手术费,沈砚走投无路,只能硬着头皮去找顾言深。顾言深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扔给他一份项目文件:“把这个做好,我就帮你。”他没有说“帮”,而是说“就帮你”,像在施舍一个乞丐。

顾言深没再停留,转身离开时,大衣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冷风,吹得沈砚打了个寒颤。沈砚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文件上,晕开了一片墨迹。他拿起笔,颤抖着开始重新标注,每一个字都像用刀刻在心上,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傍晚时分,护工端来一碗热粥,劝沈砚多少吃点。“沈先生,你这样下去会垮掉的。”护工叹了口气,将粥放在他面前,“顾先生那边,就不能好好说说吗?阿姨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能再这么熬下去?”

沈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不会听的。”顾言深的世界里,从来只有他自己的事最重要,其他人的死活,他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他们已经分手了,他不过是个需要靠他施舍才能救母亲的陌生人。

他拿起勺子,勉强喝了一口粥,温热的米粥滑过喉咙,却像烙铁一样烫得他难受。胃里空荡荡的,却没有丝毫食欲,只是觉得一阵恶心。他放下勺子,重新拿起文件,目光死死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试图让自己沉浸其中,忘记所有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再次推开。沈砚以为是顾言深来了,心里一紧,抬头却看到了陆则。他手里提着一个果篮,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沈先生,好久不见。”

沈砚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笔。他对陆则没有任何好感,这个男人是顾言深的商业伙伴,也是他们分手的始作俑者。每次见到他,总会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像一根刺,扎得他浑身不舒服。

“顾言深让我来看看进度。”陆则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沈砚整理了一半的笔记,翻了几页,嗤笑一声,“就这?沈先生,不是我说你,你这样的能力,确实配不上言深。也难怪他会选择和你分手,你除了会哭,会拖累他,还能做什么?”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沈砚最后的尊严。他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请你出去!”

“怎么?我说错了?”陆则挑眉,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言深需要的是能在商场上帮他的人,是能和他并肩作战的伙伴,而不是一个只会守在病房里,连份文件都整理不好的累赘。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憔悴得像个鬼,还指望言深回心转意?别做梦了。”

“我从来没有指望他回心转意!”沈砚的眼眶通红,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我只是想救我妈,我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陆则冷笑,“你最大的错,就是不该出现在言深的世界里,耽误他的前程。要不是你,他早就和我妹妹在一起了,哪里还有这么多麻烦?”

陆则的妹妹陆瑶,一直喜欢顾言深,对他百般纠缠。以前顾言深对她不屑一顾,可自从公司遭遇危机后,他对陆瑶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沈砚在医院的走廊里,不止一次看到陆瑶提着保温桶去顾言深的公司,每次都笑得花枝乱颤。

就在这时,顾言深走了进来。看到病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没什么,”陆则收起笑容,将笔记递给顾言深,“就是觉得沈先生的效率,实在不敢恭维。这份文件,我看他今天是肯定整理不好了,言深,不如还是让我来做吧,免得耽误了项目进度。”

顾言深接过笔记,翻了几页,脸色越来越沉。他将笔记扔在沈砚面前,纸张散落一地,语气冰冷:“这就是你一整天的成果?沈砚,你到底在干什么?我让你做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好吗?”

“我一直在看,可我真的看不懂……”沈砚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他蹲下身,一片片捡起地上的纸张,手指颤抖得厉害,“我已经很努力了,我查了很多资料,也问了别人,可我还是不懂这些东西……”他只是个学美术的,对商业一窍不通,要不是为了母亲,他死也不会碰这些枯燥乏味的文件。

“努力?”顾言深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你的努力就值这些?我看你根本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既然做不好,那就别做了。”他转身对陆则说:“我们走,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陆则看了沈砚一眼,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跟着顾言深离开了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沈砚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他看着那份被扔在地上的笔记,心里的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了。

深夜,病房里只剩下沈砚和母亲。母亲睡得很沉,眉头却依旧蹙着,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梦。沈砚坐在床边,握着母亲枯瘦的手,眼泪无声地掉下来。母亲的手很凉,他用自己的手紧紧包裹着,试图给她一点温暖。

他拿起手机,翻出五年前他和顾言深的合影。照片里的他们,在梧桐树下笑得一脸灿烂,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得让人睁不开眼。那时的顾言深,会从背后抱住他,在他耳边说情话,会把他宠得像个孩子。可现在,那些甜蜜的回忆,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割在他心上。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顾言深发来的短信:“明天早上九点,把整理好的文件送到公司,别迟到。”没有一句关心,没有一句问候,只有冰冷的命令。沈砚看着短信,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落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字迹。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他必须坚强起来。可是,一想到顾言深冷漠的眼神,想到陆则嘲讽的话语,他就觉得浑身无力。窗外的雪还在下,越下越大,像要把整个世界都吞没。沈砚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雪景,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沈砚就起床了。他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必须把文件整理好,不仅是为了顾言深的承诺,更是为了母亲的命。顾言深虽然冷漠,但他毕竟是唯一能帮他的人。

他坐在陪护椅上,重新拿起文件,一点点地看着,遇到不懂的地方,就用手机查资料,或者在纸上画下来,试图理解其中的含义。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洒在他身上,却没有带来一丝温暖。他就这样一直看,直到太阳升到头顶,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

护工送来早饭时,看到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沈先生,你真的该休息一下了。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阿姨想想啊,你要是垮了,阿姨怎么办?”

沈砚点了点头,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却觉得索然无味。他匆匆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重新投入到文件中。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就到了下午。沈砚看着手里整理好的文件,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有很多地方不懂,但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将文件装进包里,准备去顾言深的公司。临走前,他看着病床上的母亲,轻声说:“妈,我去去就回,你一定要好好的。”母亲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沈砚走出医院,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一步步向顾言深的公司走去。街上的行人很少,偶尔有几辆车驶过,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

到了公司楼下,沈砚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电梯。电梯里,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底布满红血丝,憔悴得不像样子。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他敲响了顾言深办公室的门。“进。”里面传来顾言深冰冷的声音。

沈砚推开门走了进去。顾言深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屏幕,头也没抬:“文件呢?”

沈砚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整理好了。”

顾言深拿起文件,翻了几页,脸色越来越沉。他将文件扔在地上,语气冰冷:“这就是你整理的?沈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这些标注是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我根本看不懂!”

沈砚的身体僵了一下,弯腰去捡文件:“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我查了很多资料,也问了别人,这些都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最好的?”顾言深冷笑一声,“沈砚,你是不是觉得,拿了这份钱就可以敷衍了事?我告诉你,要是因为这份报告耽误了项目,你母亲的医药费,一分都别想拿到。”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沈砚的心上。他猛地抬起头,看着顾言深:“你不能这样!我妈还在医院等着钱救命,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说话不算数?”顾言深挑眉,语气里满是不屑,“是你自己能力不够,做不好这份工作,凭什么怪我?沈砚,你别忘了,现在是你求着我,不是我求着你。”

沈砚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他摇着头:“我没有敷衍,我真的尽力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已经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这份文件上,可还是达不到顾言深的要求。

顾言深看着他哭红的眼睛,眼底没有丝毫怜悯,反而带着一丝厌恶:“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我没兴趣看。要么,今天之内把文件改好,要么,就滚蛋,再也别来烦我。”

沈砚看着顾言深冷漠的背影,心里的绝望像潮水一样涌来。他知道,顾言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可他却不能放弃,母亲还在医院等着他,他不能让母亲失望。

他慢慢地捡起地上的文件,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出了顾言深的办公室。电梯下降的那一刻,沈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掉下来。

走出公司大楼,外面的阳光依旧刺眼,可他却觉得浑身冰冷。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顾言深那句“要么改好,要么滚蛋”在耳边回荡。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

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了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公园。公园里的梧桐树光秃秃的,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沈砚坐在他们曾经一起坐过的长椅上,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五年前的夏天,顾言深就是在这里向他表白的。那时的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顾言深拉着他的手,眼神里满是温柔:“沈砚,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永远不会离开你。”他当时哭着点了点头,以为自己找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幸福。可现在,那些承诺都变成了谎言,像一把把刀,将他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沈砚从包里拿出那张他们的合影,看着照片里笑得一脸灿烂的两个人,心里一阵酸楚。他将照片紧紧握在手里,眼泪滴在照片上,模糊了两个人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雪又开始下了,一片片雪花落在沈砚的身上,冰冷刺骨。他却感觉不到冷,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被掏空了一样。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才缓缓站起身,向医院的方向走去。他知道,母亲还在等他,他不能倒下。

回到医院,沈砚强打起精神,走进了病房。母亲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看到沈砚回来,母亲的眼睛亮了一下:“小砚,你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沈砚走到床边,握住母亲的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母亲担忧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妈,就是有点累。”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不想让母亲担心。

母亲叹了口气,没有再问,只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沈砚知道,母亲是担心他,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母亲,他遇到的困难。他怕母亲会伤心,怕母亲会为他担心。

夜深了,沈砚坐在床边,看着母亲熟睡的脸,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他只知道,他必须坚强地走下去,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窗外的雪还在下,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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