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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死亡

雪落无温

他慢慢地抬起头,目光落在母亲毫无血色的脸上,指尖轻轻拂过母亲冰冷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疼痛。他想起母亲曾经拉着他的手,温柔地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想起母亲在病房里欣慰的笑容,说等病好了就去看他的画展;想起自己离开前,母亲眼里的不舍和担忧,而他却用“出差”的谎言欺骗了她。

这些记忆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割在他的心上,让他痛不欲生。

林夏走进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砚哥,节哀。阿姨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伤害自己。”

沈砚没有回头,只是紧紧抱着母亲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留住。良久,他才缓缓松开手,站起身,脚步踉跄地走出抢救室。

顾言深依旧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痛苦。看到沈砚出来,他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沈砚冰冷的眼神制止。

“离我远点。”沈砚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淬了冰一样,“我不想再看到你,也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顾家的事情。”

顾言深的脚步顿住,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弥补沈砚心中的伤痛,也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悲剧。

陆则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医院走廊,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走上前,假意安慰道:“沈先生,节哀顺变。顾夫人也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安排好了阿姨的后事,你就不用费心了。”

“滚!”沈砚猛地转过身,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我母亲的后事,不需要你们顾家插手!还有你,陆则,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情!”

陆则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沈砚,竟然会爆发出如此可怕的怒火。

沈砚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对林夏说:“小夏,帮我联系殡仪馆,我要亲自安排我妈的后事。”

“好,砚哥,我这就去办。”林夏连忙点头,她知道现在多说无益,只能尽量满足沈砚的要求。

接下来的几天,沈砚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流泪,也不再说话,只是机械地处理着母亲的后事。从挑选骨灰盒到确定葬礼的流程,每一个细节他都亲自过问,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

林夏一直陪在他身边,帮他处理各种琐事,默默照顾着他。她看着沈砚日渐消瘦的脸庞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充满了心疼,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顾言深几次想来探望,都被沈砚拒之门外。他只能远远地看着,看着沈砚在母亲的灵前守夜,看着他独自承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心里的愧疚越来越深。

顾夫人也得知了消息,她派人送来一大笔钱,作为丧葬费和慰问金,却被沈砚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他在纸条上写下一行字:“我母亲的尊严,不容你们顾家用金钱玷污。”

顾夫人看到纸条后,脸色阴沉了许久。她没想到沈砚竟然如此倔强,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作罢。

葬礼那天,天空又下起了雪,和沈砚母亲住院那天一样,纷纷扬扬的雪花将整个世界染成了白色。来送葬的人不多,大多是沈砚的同学和朋友,还有一些母亲生前的老邻居。

沈砚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站在灵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母亲的遗像。遗像上的母亲笑得很慈祥,可这份慈祥却永远定格在了照片里。

仪式开始后,沈砚按照流程鞠躬、答谢,每一个动作都做得一丝不苟,可眼神里的空洞却让人看了心碎。

当母亲的骨灰被装进骨灰盒的那一刻,沈砚终于再也忍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抱着骨灰盒,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妈,我对不起你……我会好好活下去,完成你的心愿,也完成我的梦想……”

林夏和几个朋友连忙上前扶起他,安慰着他。

葬礼结束后,沈砚独自一人带着母亲的骨灰,去了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座山。他想让母亲留在这片风景优美的地方,远离城市的喧嚣和那些让她痛苦的纷争。

站在山顶,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他将母亲的骨灰轻轻撒向山谷,看着骨灰随着雪花飘散,心里默默说道:“妈,安息吧。我会常来看你的。”

下山后,沈砚回到了母亲曾经住过的房子。房子里还保留着母亲的气息,每一件物品都能勾起他的回忆。他走进母亲的房间,看到书桌上放着一本笔记本,上面记录着母亲生病以来的心情和对他的思念。

“小砚,今天护士说我恢复得很好,过几天就能下床了,真开心。等我好了,就去看你画画,你一定要加油啊。”

“小砚今天来看我了,他好像很累,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工作太忙了?真担心他。”

“小砚说要去外地出差,我有点舍不得。但他是为了工作,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应该支持他。希望他在外面一切都好,注意安全。”

“今天顾夫人又来看我了,她话里话外都在说小砚配不上顾言深,让我劝小砚不要耽误顾言深的前程。我很生气,我的儿子那么优秀,哪里配不上他顾言深?可我身体不好,又帮不了小砚什么,只能偷偷哭……”

“最近总觉得头晕,护工说我是没休息好,可我心里总不安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小砚,妈好想你,你快回来吧……”

最后一篇日记的字迹歪歪扭扭,墨水里还夹杂着淡淡的泪痕,显然是母亲在身体极度不适的情况下写下的。沈砚握着笔记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在纸页上,晕开了字迹。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真相,早就承受着顾夫人的逼迫和羞辱。而他,却一无所知,还以为自己的离开能让母亲安稳度日,殊不知这份“牺牲”,反而让母亲在孤独和委屈中备受煎熬。

巨大的痛苦和自责再次将他淹没,他猛地将头撞向墙壁,“咚”的一声闷响,疼得他眼前发黑,可心里的疼却丝毫没有减轻。

“砚哥!你干什么!”林夏刚好赶来送东西,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冲过去拉住他,“你别傻了!阿姨要是看到你这样,肯定会很伤心的!”

沈砚靠在墙上,缓缓滑落在地,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我就是个废物……我保护不了我妈,还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

林夏蹲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哭:“砚哥,这不是你的错,是顾家太过分了!你别再伤害自己了,我们还要好好活下去,不能让阿姨白白牺牲!”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仿佛要将自己彻底摧毁。

接下来的日子,沈砚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他不吃饭,不睡觉,只是抱着母亲的笔记本和他的画具,要么对着母亲的遗像发呆,要么就疯狂地画画。

他的画里充满了黑暗和绝望,黑色的颜料铺满画布,偶尔有几点刺眼的红色,像是鲜血,又像是眼泪。他把所有的痛苦、愤怒和悔恨都倾注在画笔上,画到手指抽筋,画到眼睛布满血丝,画到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林夏放心不下他,每天都来敲门,可沈砚始终不开门。无奈之下,林夏只能联系了锁匠,打开了房门。

当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林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房间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画纸和颜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沈砚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砚哥!”林夏惊呼一声,连忙冲过去,扶起沈砚,“你醒醒!别吓我啊!”

她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将沈砚送进了医院。医生检查后说,沈砚是因为过度劳累、营养不良和情绪崩溃导致的身体衰竭,需要好好休养。

沈砚醒来后,依旧沉默寡言,对林夏的照顾也很冷淡。他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顾言深得知沈砚住院的消息后,心急如焚,想要去探望,却又怕刺激到他。他只能拜托林夏,一定要好好照顾沈砚,并留下了一大笔医药费。

林夏看着顾言深焦急的样子,心里很复杂。她知道顾言深对沈砚是有感情的,可正是因为他的懦弱和妥协,才造成了今天的悲剧。

“顾总,”林夏忍不住对他说,“你现在做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砚哥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你还是别再打扰他了。”

顾言深的眼神黯淡下来,他知道林夏说的是对的,可他就是无法放下沈砚。“我知道,可我想为他做些什么,哪怕只是让他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你能做的,就是离他远点,不要再刺激他。”林夏说完,转身走进了病房,关上了门。

顾言深站在病房门口,久久没有离开。他能听到病房里林夏劝沈砚吃饭的声音,却听不到沈砚的任何回应。他的心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力,只能默默祈祷沈砚能早日好起来。

沈砚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身体稍微好转后,就坚持要出院。林夏拗不过他,只能同意。

出院后,沈砚没有回母亲的房子,而是租了一个简陋的小单间。他依旧没有放弃画画,只是画风变得更加阴郁。他开始参加一些地下画展,他的作品因为独特的风格和强烈的情感,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也让他赚到了一点钱。

可他并没有因此开心起来,他把赚来的钱都捐给了慈善机构,帮助那些和他母亲一样身患重病却无力承担医药费的人。他觉得这样做,能让他心里稍微好受一点,也算是对母亲的一种告慰。

有一天,沈砚在参加一个地下画展时,意外地遇到了陆则。

陆则看到沈砚,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沈先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怎么,现在只能靠卖这些阴暗的画为生了?”

沈砚没有理他,转身就要走。

“别急着走啊。”陆则拦住他,“我听说你把赚来的钱都捐了?沈砚,你别装清高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你对阿姨的愧疚吗?没用的,阿姨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你给我闭嘴!”沈砚猛地攥紧拳头,眼神里充满了怒火。

“怎么,想打我?”陆则挑衅地看着他,“有本事你就打啊!不过我提醒你,这里是地下画展,打架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砚看着陆则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真想一拳砸上去,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冷冷地说:“我没时间和你浪费,让开。”

“让开可以,”陆则笑了笑,“但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顾言深要订婚了,和我妹妹陆瑶。婚礼就在下个月,到时候北城的名流都会去参加,场面一定会很盛大。”

沈砚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疼痛难忍。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顾言深了,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无法控制地感到心痛。

“那又怎么样?”沈砚强装镇定,“和我无关。”

“和你无关?”陆则嗤笑一声,“沈砚,你就别自欺欺人了。你心里明明还爱着顾言深,不然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找别人?不过可惜,他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妹夫了,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沈砚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不再理会陆则,推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画展。

回到出租屋,沈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夜未眠。陆则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顾言深订婚的消息,像一把重锤,击碎了他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

他拿出手机,翻出顾言深的号码,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他知道,他们之间早就结束了,顾言深的幸福,再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可他还是无法控制地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想起他们在梧桐树下的合影,想起顾言深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情话,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快乐时光。这些回忆,像一把把尖刀,不断地刺痛着他。

第二天,沈砚生病了,发着高烧,躺在床上起不来。他没有告诉林夏,也没有去看医生,只是默默地承受着病痛的折磨。他觉得,这样的痛苦,能让他暂时忘记心里的伤痛。

就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他以为是林夏,挣扎着爬起来去开门,可开门后,看到的却是顾言深。

顾言深手里拿着一些水果和药品,看到沈砚苍白的脸和虚弱的样子,心里充满了心疼。“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砚看到他,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慌乱,随即又变得冰冷。“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

“我问了林夏,她告诉我的地址。”顾言深走进房间,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我听说你生病了,过来看看你。”

“不用你假好心。”沈砚冷冷地说,“请你离开,我不想见到你。”

“小砚,我知道你还在恨我,”顾言深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愧疚,“但我真的很担心你。你发着高烧,需要人照顾。”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沈砚激动地说,“你马上就要订婚了,应该去陪你的未婚妻,而不是在这里打扰我!”

顾言深的身体一僵,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不知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顾言深,我们早就结束了。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顾言深看着沈砚痛苦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无奈和自责。“小砚,我和陆瑶的订婚,不是我自愿的。是我母亲逼我的,公司现在遇到了困难,需要陆家的帮助。”

“我不想听你的借口!”沈砚打断他,“不管是不是自愿的,你都要和她订婚了。这就够了。请你离开!”

顾言深还想说什么,可看到沈砚决绝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深深地看了沈砚一眼,转身离开了出租屋。

门关上的那一刻,沈砚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在顾言深面前,他还是那么不堪一击。

顾言深离开后,并没有走远。他坐在楼下的长椅上,看着沈砚房间的窗户,心里充满了痛苦和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对沈砚的伤害,才能让他重新开心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言深,你在哪里?马上回来,陆家的人要过来商量婚礼的事情。”

顾言深深吸一口气,应道:“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他最后看了一眼沈砚的窗户,转身离开了。

沈砚躺在地上,直到高烧退去,才挣扎着爬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了母亲,为了自己,他必须重新振作起来。

他收拾好自己的画具,决定离开北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他不想再被过去的阴影困扰,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顾言深的消息。

他给林夏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自己要离开北城,让她不用再担心自己。然后,他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出租屋。

当他走出小区大门的时候,天空又下起了雪。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冰冷刺骨,可他却觉得异常清醒。他抬头看了一眼这座熟悉的城市,心里默默说道:“北城,再见了。顾言深,再见了。”

他转身,毅然决然地走向了火车站。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回来。但他知道,他必须往前走,不能再回头。

与此同时,顾言深正在家里和陆家人商量婚礼的事情。陆瑶坐在他身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可顾言深的心里却充满了苦涩。他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沈砚离开时决绝的背影。

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失去沈砚了。永远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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