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毒局

沈知微看着苏婉然的车消失在巷口，指尖缓缓收紧，暗红旗袍的袖口被攥出几道褶皱。领口的蔷薇胸针硌着锁骨，冰凉的触感让她愈发清醒——苏婉然只是第一步，赵团长、陆明，还有那些曾踏平沈府的人，一个都跑不掉。她转身回府时，丫鬟们低着头疾步避让，没人敢迎上她眼底未散的寒芒，唯有新来的小丫鬟绿萼，怯生生地端着一杯热茶站在廊下，声音细若蚊蚋：“太太，天凉了，喝杯茶暖身子。”

沈知微瞥了她一眼，这丫头是她重生后特意从沈家旧部里挑来的，父母曾受沈家恩惠，可靠得很。她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语气稍缓：“盯着前门，陆司令回来立刻通报。”绿萼连忙应下，看着沈知微的背影，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太太待自己宽厚，不像府里人说的那般可怕。

未等陆峥归来，沈知微先去了趟账房。账房先生姓林，是陆峥的远亲，前世沈家被抄时，他带头清点财物，手脚极不干净。此刻见沈知微进来，林先生连忙堆起笑：“太太怎么来了？”沈知微没接他的话，径直翻起桌上的账目，指尖点在“鸦片货款”那一页：“城西仓库那批货，尾款怎么还没到？”

林先生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这、这得问张副官，货款都是他经手的……”话没说完，就想起张副官已死，顿时语塞。沈知微抬眼，目光锐利如刀：“张副官死了，账总还在。我查过，这批货的尾款被人私吞了，不是你，就是王队长的人。”林先生脸色煞白，“噗通”跪地：“太太饶命！是王队长逼我的！他说要是我不帮他藏钱，就杀了我全家！”

“起来吧。”沈知微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可以不追究你，但你得帮我做件事。”她俯身在林先生耳边低语几句，林先生连连点头，额头的冷汗浸湿了衣襟——他此刻才明白，沈知微比陆峥更难对付，若是不从，自己必死无疑。

傍晚时分，陆峥带着一身硝烟味回到府中。他刚围剿完李旅长的一处据点，脸上还沾着些许血点，见到沈知微，紧绷的眉眼稍松：“知微，你等久了？”沈知微上前，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去脸上的污渍，动作亲昵，眼底却无暖意：“司令辛苦，我让厨房炖了汤。对了，林账房方才找我，说王队长私吞了鸦片尾款，还留了账本。”

陆峥眼神一沉，猛地攥紧拳头：“好个王队长，竟敢背着我动手脚！”他当即下令召王队长来府中对质。沈知微站在一旁，端起汤碗递给他，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她早算准林账房会贪生怕死，而陆峥最恨部下背叛，这出戏，才刚刚开始。

王队长很快赶到，一身军装染着尘土，见到陆峥立刻敬礼：“司令！”陆峥将账本扔在他面前，怒声道：“你自己看！私吞货款，你还有什么话说？”王队长拿起账本，脸色骤变：“这不是我做的！是林账房栽赃我！”林先生适时站出来，拿出几张票据：“王队长，这是你签字的取款单，你还想狡辩？”

两人在客厅里争执起来，互相指责谩骂。陆峥被吵得心烦，厉声呵斥：“住口！”可他话音刚落，王队长突然拔出腰间的枪，对准林先生：“是你害我！我杀了你！”林先生吓得连忙躲到沈知微身后，沈知微侧身避开，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混乱中，王队长的枪走了火，子弹擦着陆峥的胳膊飞过，打在墙上溅起碎屑。

“反了！”陆峥暴怒，抬手夺过身边卫兵的枪，对准王队长扣动了扳机。王队长应声倒地，鲜血溅到了光洁的地板上。陆峥喘着粗气，看向瑟瑟发抖的林先生：“把他拖下去，交给军法处处置！”林先生刚要求饶，就被卫兵架了出去，他绝望地看向沈知微，却发现她早已转身去了内堂，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内堂里，沈知微正对着镜子摘下蔷薇胸针，指尖擦过里面藏着鹤顶红的暗格。绿萼端着安神茶进来，看到她脸色不好，小声问：“太太，您没事吧？方才外面好吵……”沈知微将胸针收好，接过茶盏：“没事，只是些琐事。对了，你去查一下赵团长和陆明的动向，他们最近和日本人走得很近。”

绿萼应声退下后，沈知微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的脸。镜里的女人眉眼精致，却带着与柔弱外表不符的狠戾。前世，赵团长是抄沈府的主谋，陆明亲手打死了她的兄长，而他们和日本人的勾结，正是陆峥出卖国家利益的第一步。她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茶水温热，却暖不了她早已冰封的心。

深夜，沈知微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她起身走到窗边，看到陆明带着几个亲兵鬼鬼祟祟地进了书房，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皮箱。她眼底寒光一闪，悄悄打开房门，借着树影的掩护，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外。

“堂兄，这是日本人送来的定金，说只要我们帮他们运一批军火，就帮您对付北洋政府的追兵。”陆明的声音压低了，却还是清晰地传到沈知微耳中。陆峥的声音带着犹豫：“此事风险太大，若是被人发现，我们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可现在我们走投无路了！”陆明急道，“堂兄，沈太太虽然厉害，但她未必知道日本人的事，只要我们做成这单，就能东山再起！”

沈知微站在门外，指尖攥得发白。果然和她前世记忆的一样，陆峥终究会选择投靠日本人。她悄悄退回去，回到房间后立刻叫醒绿萼：“你去报社找周主编，就说我有要事找他，让他明早在城西弄堂等我。”绿萼虽疑惑，却还是立刻动身了。

沈知微坐在床边，点燃一支蜡烛。烛光摇曳中，她拿出相机，检查了一遍胶卷。前世她不知道陆峥和日本人交易的具体证据，这一世，她不仅要让陆峥血债血偿，还要让他背上汉奸的骂名，永世不得翻身。

蜡烛燃尽时，天已微亮。沈知微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布裙，将相机藏好，刚要出门，就遇到了早起的陆峥。陆峥看着她的装扮，疑惑道：“知微，你要去哪？”沈知微脸上扬起恰到好处的笑意：“府里的胭脂快用完了，我去租界买些，顺便给你带些进口的伤药。”

陆峥看着她温柔的模样，心中微动，伸手握住她的手：“外面不安全，让司机送你。”沈知微轻轻抽回手：“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说完，便转身快步走出大门，没有丝毫停留。陆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他从未想过，这个被自己当成棋子的女人，早已布下了一张将他彻底吞噬的毒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