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辰的公馆灯火通明,细雪落在琉璃瓦上,映得庭院里的红梅愈发艳烈。沈知微下车时,侍者已恭敬地候在门前,她将黑色披风递给对方,内里月白旗袍勾勒出利落身形,袖中藏着那本密码本,腰间暗袋则别着顾晏辰送的手枪。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城中军政要员悉数到场,目光却总不自觉地飘向入口处的沈知微。她端起侍者递来的香槟,指尖轻叩杯壁,目光扫过人群——顾晏辰的手下在暗处布防,几个生面孔带着日式刀鞘,显然是日方派来的眼线。
“沈太太倒是比请柬上的时间晚了一刻钟。”顾晏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身着黑色西装,领口别着银色领针,“是在研究什么好东西,忘了时辰?”
沈知微转身时已换上浅笑:“顾司令的公馆气派,沿途多看了两眼雪景。”她举杯示意,“恭喜顾司令彻底拿下城西。”
两人走到角落,顾晏辰的指尖擦过她的杯沿,语气暧昧却藏着锋芒:“这功劳,有沈太太一半。听说陈营长死前,招了不少关于沈家旧案的事?”
“不过是些陈年旧账,不值当顾司令挂心。”沈知微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舞池中央,“倒是日方的人,今晚来得格外齐。”
顾晏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眼底闪过冷光:“他们是来问密码本的。陈营长手里那本,记着日方在华北的军火联络点。”
沈知微心头一凛——她原以为只是本地联络密码,竟牵扯到华北战局。她正欲开口,一个穿和服的男人已缓步走来,鞠躬时露出腰间的樱花纹玉佩:“沈太太,顾司令,鄙人松本,是日方驻本地联络员。”
松本的目光在沈知微身上打转:“听闻沈太太从陈营长处得到一本册子,那是鄙人的失物,还望沈太太归还,日方愿以重金相谢。”
“松本先生说笑了。”沈知微笑意不变,“陈营长被擒时一无所有,何来册子?倒是顾司令的人搜了营地,或许是他们收起来了。”她将问题抛给顾晏辰,眼底藏着试探。
顾晏辰端着酒杯轻笑:“沈太太说笑了,我的人只缴了军械。松本先生若是不信,尽管去查。”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倒听说,那本册子上的密码,与三年前沈家货船被炸案有关?”
沈知微的指尖猛地收紧,杯中的香槟晃出涟漪。松本的脸色瞬间变了,顾晏辰则盯着她的反应,显然早已摸清密码本的底细。
“顾司令消息灵通。”沈知微稳住心神,“可惜我没见过那册子,不然倒想问问松本先生,当年沈家赈灾粮为何会被当成军粮,引来日方轰炸?”
松本的手按在刀鞘上,却被顾晏辰用眼神制止。“沈太太别急着讨说法。”顾晏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密码本的部分破译内容,你看看。”
纸上写着几组代码,末尾标注着“码头仓库”“十日交货”。沈知微瞳孔骤缩——那是沈家当年的货运码头,十日后天正是沈家灭门的日子。
“看来沈太太认出来了。”顾晏辰收起纸条,“日方当年不止买通了陆峥,还在沈家安插了内鬼,密码本里记着内鬼的代号。”
松本见两人自顾说话,忍不住厉声:“顾司令!这是日方的机密——”
“机密?”沈知微突然提高声音,吸引了全场注意,“松本先生口中的机密,是用沈家三十口人命换来的?当年我父亲押运赈灾粮,就是你们勾结内鬼,炸沉货船,再诬陷沈家通敌!”
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松本脸色惨白:“你胡说!”他抬手要抓沈知微,却被顾晏辰一把按住手腕。
“松本先生在顾某的宴会上动粗,不太合规矩吧?”顾晏辰的语气冷下来,“况且沈太太说的是真是假,查一查便知。”他对着暗处挥手,“把人带上来。”
两个手下押着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进来,男人看到松本,立刻瘫软在地:“松本大人,饶命!当年是我给你们报的信,说沈家货船装的是军粮……”
是当年沈家的账房先生!沈知微没想到顾晏辰竟查到了内鬼。松本见状,知道大势已去,猛地抽出腰间短刀刺向账房先生,却被沈知微侧身挡开,同时腰间手枪已然出鞘,枪口抵住他的太阳穴。
“松本先生,这里不是日本。”沈知微的声音冰冷,“密码本我确实有,上面的联络点,我已经告诉了北方的抗日队伍。你觉得,你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松本瞳孔骤缩,顾晏辰却突然笑出声:“沈太太果然厉害,连北方的人都联系上了。”他抬手示意手下,“把松本和他的人扣起来,交给抗日队伍发落。”
混乱平息后,宴会厅只剩两人。顾晏辰看着沈知微收枪的动作,语气复杂:“你早就破译密码本了?”
“昨晚刚译完。”沈知微掏出密码本放在桌上,“顾司令想要,拿去便是。”
顾晏辰却推了回去:“这是你沈家的血仇证物,该由你拿着。”他靠近一步,“不过沈太太,下次和抗日队伍联络,记得告诉我。毕竟,我们还是盟友。”
沈知微收起密码本,指尖划过封面:“顾司令想要的,从来不是密码本,而是北方抗日队伍的联络渠道吧?”
顾晏辰不置可否,只是举杯:“合作共赢。下次有这样的‘好东西’,沈太太可别再独吞了。”
沈知微看着他眼中的算计,突然笑了。她举起酒杯,与他轻轻相碰,杯壁碰撞的脆响里,藏着新的博弈——密码本的秘密已揭开,而他们与日方、与抗日队伍的纠缠,才刚刚开始。
雪还在下,宴会厅的灯光透过窗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既相互交叠,又各自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