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重逢与裂痕

苏念站在美术馆闭馆的提示音里，指尖还残留着画册上油墨的温度。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幕墙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像极了她此刻混沌的心情。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江熠”两个字让她指尖一颤。这个名字，曾是她整个青春里最烫的烙印，如今却像枚生锈的针，轻轻一碰就刺得人发疼。

她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键，江熠的声音裹挟着雨声传来，带着惯有的低沉磁性，却又多了几分她陌生的急促：“念念，你在哪？”

“美术馆。”苏念的声音有些发紧，目光不自觉飘向门口——那里曾是他们无数次约定碰面的地方，江熠总会提前等在台阶下，手里攥着她爱吃的草莓糖葫芦，糖霜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别动，我来接你。”江熠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电话那头传来引擎启动的轰鸣，随即被忙音切断。

苏念站在空旷的展厅里，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三年，久到她以为自己早已把这个人从生命里剜除，可仅仅一个声音，就轻易掀动了尘封的记忆。

雨势渐大，风卷着雨丝灌进走廊。苏念抱着手臂往门口挪了几步，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冲破雨幕，稳稳停在台阶下。车门打开，江熠撑着伞快步走来，黑色冲锋衣的帽檐压得很低，却掩不住那双深邃的眼。

他停在她面前，伞沿微微倾斜，刚好遮住两人头顶的雨。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脚边积起小小的水洼。“上车吧。”他的声音比电话里沉了些，目光落在她被雨水打湿的发梢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车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雪松香，是他惯用的车载香氛。苏念坐在副驾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包带，车厢里的沉默比窗外的雨声更让人窒息。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她终于打破寂静，视线盯着窗外倒退的街景，不敢看他。

“上周在画展预展上，看到你的作品了。”江熠转动方向盘，语气听不出情绪，“《旧巷》系列，笔触还是和以前一样。”

苏念的心猛地一缩。《旧巷》画的是他们曾经住过的老城区，巷口的梧桐树、墙根下的青苔，还有夕阳里并肩走过的两个影子。她以为那些画藏着足够隐晦的心事，却没想过会被他一眼看穿。

车在一家咖啡馆门口停下，雨还没有停的意思。江熠解开安全带：“进去坐坐？”

靠窗的位置能看见雨帘中的街景。服务生端来热可可，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江熠搅着咖啡，忽然开口：“念念，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这个问题像把钝刀，在苏念心口磨了三年。她抬眼看向他，他眼底有红血丝，下巴上冒出淡淡的胡茬，比三年前成熟了许多，却也添了几分沧桑。“江熠，”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们早就结束了，不是吗？”

“谁告诉你结束了？”江熠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下去，带着压抑的怒意，“我去找过你，你家搬空了，电话换了，学校说你办理了休学。苏念，你就这么想摆脱我？”

苏念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怎么能说，当年是因为母亲突然病重，家里欠下巨额医药费，她不得不辍学打工，连给他发一条信息的勇气都没有？她怎么能说，每次路过他们常去的篮球场，看到和他身形相似的背影，都会躲在树后哭很久？

“我有我的苦衷。”她低下头，声音哽咽，“江熠，都过去了。”

“过不去。”江熠伸手，想要碰她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无力地垂下，“念念，我等了你三年。”

雨声似乎更大了，敲打着玻璃窗，也敲在两人紧绷的心上。苏念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痛楚，突然觉得这三年的故作坚强，在这一刻碎得彻底。她不知道这场雨夜的重逢会走向何方，只知道那些被强行掩埋的情愫，正随着窗外的雨，一点点渗透出来，在心底蔓延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