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的暖气烘得人发困，窗外的雨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苏念握着温热的可可杯，指尖的温度却抵不过心底的寒意。江熠那句“我等了你三年”像块巨石，沉甸甸压在她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江熠，”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
江熠抬眸看她，眼底的红血丝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他沉默片刻，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漫过舌尖，恰如他此刻的心情。“是不是因为钱？”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苏念的手猛地一颤，热可可晃出杯沿，烫在虎口上，她却没感觉到疼。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猜到这一层。
三年前的那个冬天，母亲突发脑溢血住进ICU，每天的费用像流水一样花出去。父亲早逝，家里本就拮据，顷刻间便被拖入绝境。她跑遍了所有亲戚家借钱，得到的不是推脱就是怜悯的眼神。那时江熠正在准备考研，每天泡在图书馆，她看着他为梦想拼搏的样子，怎么也说不出那句“我们家快撑不下去了”。
她怕拖累他，更怕看到他为钱发愁的模样。那个在球场上挥汗如雨、在画室里意气风发的少年，本该有光明的未来，不该被她的困境困住脚步。
“我找过你家邻居，”江熠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张阿姨说，你妈妈病得很重。”
苏念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原来他什么都知道。那些她以为藏得天衣无缝的狼狈，早已被他看在眼里。
“为什么不告诉我？”江熠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些就离开你吗？苏念，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的！”苏念急忙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只是不想让你分心，你那时……”
“那时我最重要的事就是你！”江熠打断她，语气里的急切几乎要冲破胸膛，“考研可以重来，工作可以再找，但你只有一个。”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苏念尘封三年的委屈。她伏在桌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了太久的哭声终于混着雨声泄了出来。那些独自在医院走廊蜷缩的夜晚，那些打三份工累到在路边睡着的清晨，那些看着母亲病历本上天文数字时的绝望……在这一刻，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江熠坐在对面，看着她哭得不能自已的样子，心像被揉碎了一般。他想伸手抱她，却又怕唐突。只能抽出纸巾，轻轻推到她面前，声音放软了许多：“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念的哭声渐渐平息。她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江熠，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休学后去了南方，在餐厅洗过碗，在画室当过助教，后来……”她顿了顿，“攒够了妈妈的手术费，她现在恢复得很好。”
江熠静静地听着，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摩挲。他能想象出那些日子她有多难，却一句苦也没说。这个女孩，总是这样，习惯把所有委屈自己扛着。
“对不起。”他突然说。
苏念愣住了：“你道歉干什么？”
“如果我那时能再细心一点，能早点发现你的不对劲……”江熠的声音里满是懊悔，“也许你就不用吃那么多苦。”
苏念摇摇头，擦掉脸上的泪痕：“不怪你，是我自己选择不说的。”她看着窗外渐渐变小的雨，“都过去了，不是吗？”
雨确实小了，阳光正试图穿透云层，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熠看着她，忽然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车里的气氛不再像来时那般压抑。江熠打开了音乐，是他们以前常听的那首纯音乐，舒缓的旋律流淌在车厢里，带着淡淡的暖意。
快到苏念租住的小区时，江熠忽然开口：“念念，我明天要去你家拜访阿姨。”
苏念愣了一下：“啊？不用……”
“我想看看她。”江熠打断她，语气坚定，“也想让她知道，以后有我在。”
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转头看向江熠，他正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格外柔和。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车停在小区门口，苏念解开安全带，手放在门把上，却没有立刻下车。江熠看着她，眼底带着期待。
“江熠，”她轻声说，“谢谢你。”
江熠笑了，那笑容像雨后初晴的阳光，驱散了所有的阴霾：“谢什么，我们之间，不用谢。”
苏念推开车门，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清香。她回头看了一眼车里的人，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小区。江熠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才发动车子离开。后视镜里，那栋楼的某个窗口渐渐亮起了灯，像一颗温暖的星，在他心里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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