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的温度

苏念推开家门时，母亲正坐在沙发上择菜，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鬓角的白发上，柔和得像幅水墨画。听见动静，母亲抬头朝她笑：“回来啦？今天好像回来得早。”

“嗯，雨停了就早点回来了。”苏念换了鞋走过去，帮着把择好的菜放进竹篮，“妈，明天……有个朋友想来看看您。”

母亲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打量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朋友？是……小熠吧？”

苏念的脸微微发烫，点了点头。当年江熠常来家里蹭饭，母亲一直很喜欢这个话不多但手脚勤快的男孩，后来她不告而别，母亲虽没多问，却总在不经意间提起“那个叫江熠的小伙子”。

“这孩子，都三年了还惦记着我们。”母亲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该来，该来。你明天买点菜，我给你们做他爱吃的红烧排骨。”

苏念“嗯”了一声，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跳得慌。她说不清是期待还是紧张，只知道一想到江熠要和母亲坐在同一张餐桌旁，指尖就微微发烫。

第二天一早，苏念去菜市场转了一圈，拎回满满一袋子菜。刚把排骨泡上，门铃就响了。她深吸一口气拉开门，江熠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果篮，还捧着一束向日葵，金灿灿的花盘朝着她笑，像极了他此刻的表情。

“阿姨在家吗？”他侧身进来，目光掠过她沾着水珠的手，“在忙什么？”

“准备做饭呢。”苏念接过果篮，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记忆里少年时的味道重叠，又添了几分成熟的清冽。

母亲听见声音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江熠眼睛一亮：“小熠！快进来坐，多少年没见，长这么高了。”

江熠放下花，笑着扶住母亲的胳膊：“阿姨身体还好吧？我这几年一直惦记着您。”

“好，好着呢，多亏念念照顾得好。”母亲拉着他坐下，絮絮叨叨地问起他的近况，从工作到生活，句句都透着关切。江熠耐心地答着，时不时看向在厨房忙碌的苏念，眼神里藏着化不开的温柔。

苏念在灶台前切菜，耳朵却一直留意着客厅的动静。听见母亲问“有对象了吗”，她的刀顿了顿，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还没呢。”江熠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心里有人了，正等着她点头呢。”

苏念的脸“腾”地红了，切番茄的手差点划到自己。她能想象出江熠说这话时的表情，一定是嘴角噙着笑，眼神亮亮的，像当年在画室里看她调色时那样。

午饭时，母亲一个劲地给江熠夹菜，把红烧排骨往他碗里堆：“多吃点，看你瘦的，工作再忙也得好好吃饭。”

江熠笑着应着，也不忘给苏念夹她爱吃的荷兰豆：“你也多吃点，上次看你画展，觉得你好像瘦了。”

苏念低着头扒饭，耳朵尖红得能滴出血来。母亲在一旁看着，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

饭后江熠要帮忙洗碗，被母亲按住了：“你坐着陪我聊聊天，让念念去。”苏念只好端着碗进了厨房，刚拧开水龙头，江熠就跟了进来。

“我帮你。”他拿起抹布，站到她身边。两人离得很近，她能感受到他手臂偶尔碰到她时的温度，像电流一样窜过皮肤。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苏念的声音有点慌，手忙脚乱地擦着盘子。

江熠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帮她递洗洁精，擦干净的碗摞在消毒柜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狭小的厨房里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在悄悄滋生。

“念念，”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下周有个画展，是你喜欢的那位画家的作品展，一起去看？”

苏念的心颤了一下，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目光很深，像含着一汪春水，看得她心慌意乱。她想起以前，他们总爱挤在画展的角落里，对着一幅画讨论半天，他说她的眼睛比画里的光还要亮。

“我……”她想说“好”，又觉得太急切，话到嘴边变成了，“我看看时间。”

江熠笑了，眼里的光更亮了些：“好，等你消息。”

下午江熠离开时，母亲拉着他的手叮嘱：“常来玩啊，别总让念念一个人闷着。”

“知道了阿姨。”江熠点头，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苏念一眼，“记得看消息。”

苏念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母亲走过来撞了撞她的胳膊：“傻站着干什么？人都走了。”

“妈！”苏念嗔怪道，脸上却忍不住笑。

“这孩子对你有心，”母亲叹了口气，“以前是妈不好，没看出来你那时候的难处。现在啊，别再错过了。”

苏念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江熠碰到的地方，好像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拿出手机，点开江熠的微信头像——是一只趴在画板上的猫，还是当年她画给他的。

她犹豫了一下，给他发了条消息：“下周画展，几点？”

几乎是秒回：“下午两点，我去接你。”

后面跟着一个笑脸表情，像他本人一样，带着阳光的温度。苏念看着屏幕，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阳台上的绿萝叶子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此刻她心里的模样，亮堂堂的，暖融融的。

有些东西，好像正在悄悄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带着试探，带着珍惜，一步一步，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