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漫进鼻腔时,邱鼎杰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攥得发紧的拳头,指节泛着的青白慢慢褪去,留下几道深深的印子。他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却始终胶着在那扇紧闭的病房门上,仿佛要透过门板,看清里面每一寸动静。
三个小时前,刺耳的刹车声与金属碰撞声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片场午后的平静。失控的道具车朝着黄星直冲过去时,邱鼎杰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上去,将人死死护在怀里。混乱中,尖锐的金属碎片划破了他的小臂,鲜血瞬间浸透了衬衫袖口,可他顾不上疼,只死死盯着黄星紧闭的双眼,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里的颤抖连自己都没察觉。
直到医护人员将黄星抬上救护车,邱鼎杰才被人拉着处理伤口。消毒棉擦拭过伤口时的刺痛感,远不及他心里的万分之一焦灼。他坐在急救车里,看着黄星苍白如纸的脸,指尖还残留着将人护在怀里时,触到的那片温热的皮肤,以及布料下隐约传来的、属于Enigma的、却被极力压制的信息素气息——那是黄星从不肯在人前展露的真实,此刻却因为重伤昏迷,泄露了一丝半缕。
“手术很成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需要观察,病人醒了会通知你们。”护士推门出来时,邱鼎杰几乎是立刻从长椅上弹了起来,脚步踉跄地迎上去,连声音都带着沙哑:“他……他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护士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和手臂上刚包扎好的伤口,轻声安抚:“别太担心,病人还在昏睡,等醒了你们就能见了。”
邱鼎杰点点头,却没离开,依旧守在病房门口,像一尊不知疲倦的雕像。直到傍晚时分,护士再次推门,朝他比了个“可以进去”的手势,他才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规律地回荡在空气中。黄星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唇瓣没什么血色,几缕被虚汗濡湿的碎发贴在额前,原本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疏离的桃花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褪去了平日里在镜头前的矜贵与疏离,多了几分脆弱。
邱鼎杰放轻脚步走到病床边,小心翼翼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目光落在黄星缠着厚厚纱布的肩膀上——那里是这次受伤最严重的地方,医生说碎片差点伤到神经,就算恢复了,也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的疤痕。
他想起刚才在急救室外,李锐红着眼眶跟他说的话:“星哥为了护住手里的剧本,硬是把伤处往另一边挪了挪,那剧本里有他改了半个月的批注……”邱鼎杰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黄星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蝴蝶扇动了翅膀,随即,那双蒙着一层水雾的桃花眼缓缓睁开。视线起初是模糊的,他眨了眨眼,待焦点慢慢清晰,最先看到的,便是守在床边的邱鼎杰。
没有预想中的迷茫,也没有刚醒时的虚弱,黄星眼底最先涌起的,是不容错辨的焦急。那目光直直地落在邱鼎杰身上,从他的脸,扫到他缠着纱布的手臂,眉头瞬间拧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却因为刚醒,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邱鼎杰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俯身,声音放得极轻:“我没事,就一点皮外伤,你别担心。”
可黄星显然不信,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目光死死盯着邱鼎杰的手臂,眼神里满是执拗,像是在“命令”他把纱布拆开给自己看。邱鼎杰怕他牵动伤口,连忙按住他的肩膀,柔声道:“真的没事,医生都处理过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
就在这时,医生拿着病历本走了进来,准备做术后检查。黄星看到医生,立刻抬起没受伤的手,指着邱鼎杰的手臂,又指了指医生的听诊器,眼神里的焦急更甚,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虽然模糊,却能让人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意图——他在让医生先检查邱鼎杰的伤势。
医生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看向邱鼎杰,眼底带着几分赞许。邱鼎杰的心像是被温水浸泡过,又暖又软,他按住黄星的手,对医生笑了笑:“麻烦您先看看他吧,我这边真的没事。”
黄星还想坚持,邱鼎杰却用眼神示意他安心,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直到医生检查完,确认黄星的生命体征平稳,伤口没有异常,黄星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眼底的焦急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疲惫,眼皮又开始沉重地往下耷拉。
看着黄星重新陷入沉睡,邱鼎杰才缓缓松了口气。他想起黄星醒来时那双满是焦急的眼睛,想起他哪怕自己痛得浑身痉挛(刚才医生检查时,黄星因为牵动伤口,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却硬是没哼一声),依旧固执地“命令”医生先确认自己无恙,想起他平日里总是把自己伪装得清冷又强大,却在这种时候,暴露了最真实的在意。
这一切,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力量,直直地撞进邱鼎杰的心里。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胀胀的,带着一丝酸涩的暖意,还有一种沉甸甸的确定感——他知道,自己对黄星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合约里的“保护者”职责,也超出了所谓的“朋友”界限。
邱鼎杰小心翼翼地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黄星额前再次被虚汗濡湿的碎发。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生怕稍微用力,就会惊扰到病床上的人。指尖触到的皮肤温热而细腻,带着一丝薄汗,那真实的触感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病房里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两人身上,将气氛衬得格外安宁。邱鼎杰就那样坐着,一手握着黄星的手,一手轻轻搭在床边,目光始终落在黄星的睡颜上,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仿佛要把这几个小时里失去的注视,都一一补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护士端着托盘进来例行检查。推开门看到的,便是邱鼎杰握着黄星的手,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地看着病床上的人,连她进来的动静都没察觉。护士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放轻脚步走过去,动作轻柔地为黄星测量体温、检查输液管,做完记录后,又悄悄退了出去,没有打扰这难得的静谧。
李锐处理完片场的后续事宜和几封紧急邮件,匆匆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只是隔着玻璃静静地看着。李锐认识黄星很多年了,从黄星刚出道时的默默无闻,到后来成为顶流影帝,他见过黄星清冷疏离、对谁都带着距离感的样子,见过他在片场工作时一丝不苟、不苟言笑的样子,也见过他面对恶意抹黑时,隐忍克制、独自扛下一切的样子,却很少见到他如此毫无防备、将脆弱和依赖完全展露给一个人的模样——哪怕是在沉睡中,他握着邱鼎杰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而邱鼎杰……李锐看着那个平日里在镜头前总是意气风发、带着几分桀骜的Alpha,此刻却像是换了个人,眼神里没有了锐利,只剩下满满的温柔和小心翼翼,仿佛守着的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李锐轻轻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这小子,看来是真的把黄星放在心尖上了。
夕阳西沉,暖橙色的光晕透过窗户,给病房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邱鼎杰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背脊有些僵硬,手臂也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发麻,可他却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仿佛可以就这样坐到地老天荒,直到黄星再次醒来。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黄星似乎有些不安稳。他的眉头无意识地蹙了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像是被梦魇住,又像是伤口的疼痛再次袭来,身体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邱鼎杰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去,试图给对方一丝安慰。他俯身靠近,将声音压得更低,低沉而温柔的嗓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像是在哼唱一首无声的摇篮曲:“没事了,星星,我在呢。好好睡,我一直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或许是那持续释放的、温和的Alpha信息素——尽管邱鼎杰极力控制着,不想让信息素打扰到黄星,可近距离下,那淡淡的、带着松木气息的信息素,还是悄然弥漫开来,对沉睡中的Enigma有着天然的安抚作用;又或许是这熟悉的声音本身带来了安全感,黄星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蹙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呼吸也变得平稳,重新陷入了安稳的沉睡。
邱鼎杰看着他恢复平静的睡颜,心中一片柔软。他知道,前路或许还有很多阻碍——黄星Enigma的身份,始终是他们之间不能轻易说出口的秘密;外界对他们“AO好友”身份的过度关注,也可能成为随时引爆的炸弹;还有关于未来,他们到底要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彼此,面对公众……这些不确定,像一团迷雾,笼罩在他们心头。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间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有些东西已经悄然落地生根。邱鼎杰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却没有松开握着黄星的手。他在心里默默做了决定:就这样守着他,直到他再次醒来,直到他彻底康复,直到他们可以好好谈谈那个被意外打断的、关于彼此的未来。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透过窗户,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病房内,静谧而温暖。黄星身上那淡淡的、如同雨后星空般清冷又温柔的Enigma信息素,与邱鼎杰自身那克制而温和的松木Alpha气息悄然交融,缠绕在一起,共同守护着这份劫后余生的安宁。
时光荏苒,小半年的光阴如同指尖的沙,悄然流逝。
那场惊心动魄的意外,如同在两人生命中划下的一道深刻烙印,虽已结痂,却从未被遗忘。黄星的肩膀上,终究还是留下了一道不可避免的疤痕,暗红色的印记盘踞在白皙的皮肤上,像是一道无声的勋章。每到阴雨天,伤口处就会隐隐作痛,那细微的痛感,总能轻易将他拉回那个午后,提醒着那段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经历。
而邱鼎杰手臂上那道为了稳住黄星而被划开的深口子,也成了一道褪不去的印记。疤痕比黄星的更明显些,横亘在小臂上,像是一条分界线,将“之前”和“之后”清晰地隔开。有时在片场换衣服,工作人员看到这道疤痕,总会忍不住问起,邱鼎杰只是笑一笑,轻描淡写地说是“不小心弄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道疤痕背后,藏着怎样的后怕与庆幸——庆幸自己当时反应够快,庆幸黄星没有大碍。
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后,他们重新回到了聚光灯下,回到了那个浮光掠影、步步为营的娱乐圈。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黄星依旧是那个清冷矜贵的顶流影帝。他凭借着出色的演技和独特的“Omega”气质,俘获了无数粉丝的心。每次出席活动,他总能成为全场的焦点——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桃花眼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与温柔,偶尔在镜头前流露出的一丝脆弱感,总能轻易牵动人心。他依旧小心翼翼地收敛着属于Enigma的强大气息,用温和的信息素伪装成普通Omega,继续扮演着大众认知中“需要被保护”的角色。
新剧官宣时,他穿着浅色的针织衫,坐在沙发上接受采访,谈及角色时,眼神认真而专注,说起拍摄时的小插曲,又会露出浅浅的笑,眉眼弯弯的样子,让屏幕前的粉丝直呼“心都化了”。没有人知道,在拍摄一场需要吊威亚的戏时,他因为肩膀旧伤复发,疼得额头冒冷汗,却硬是咬着牙完成了所有动作,事后只是找李锐拿了片止痛药,连医生都没敢去看——他怕被人发现异常,怕Enigma的身份暴露。
而邱鼎杰,也依然是那个以“保护者”形象著称的、极具人气的Alpha演员。这半年来,他接的剧本多了些硬汉或保镖的角色,屏幕上的他,穿着黑色皮衣,眼神锐利,动作干脆利落,将“守护”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现实中,他依旧如影随形地出现在黄星身边,无论是公开活动后的后台,还是剧组片场的角落,总能看到他的身影。
粉丝们常常在社交平台上分享两人的同框照片——活动现场,邱鼎杰会不动声色地挡在黄星和拥挤的人群之间;采访结束后,他会自然地接过黄星手里的外套;就连在剧组吃饭,他都会记得黄星不爱吃辣,特意让工作人员多准备一份清淡的菜。这些细节,被粉丝们称为“神仙友情”,CP粉们更是从这些互动中抠出无数“糖点”,坚信着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一般。
但只有邱鼎杰和黄星知道,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了。
一场盛大的颁奖礼后台,人群熙攘,闪光灯不断。黄星凭借一部文艺片,再次斩获最佳男主角奖。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丝绒西装,站在领奖台上,拿着奖杯,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说着感谢的话,声音温和而清晰。台下的邱鼎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骄傲,比自己获奖时还要开心。
黄星走下舞台时,人群立刻围了上来,记者们举着话筒,想要采访他,工作人员也忙着递水、递外套。邱鼎杰早已等在通道的阴影处,那里相对安静,不会被过多打扰。当黄星经过时,邱鼎杰没有像往常一样伸手搀扶,而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稳稳地、短暂地托了一下他的手肘。
他的指尖精准地落在黄星外套袖口下,那处对应着肩膀旧伤疤痕的位置,轻轻按了一下——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是在问“有没有不舒服”。黄星侧过头,与他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眼底闪过一丝暖意,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即两人便错身而过,仿佛只是寻常的同行相遇,没有过多的停留,却在那短暂的触碰与对视中,传递了千言万语。
新剧片场,一场雨戏正在拍摄。剧情需要黄星饰演的角色在雨中踉跄奔跑,还要完成几个摔倒的动作。虽然是人工降雨,但深秋的天气已然寒凉,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瞬间就能让人打个寒颤。
拍摄开始后,黄星毫不犹豫地冲进雨里,按照导演的要求,一遍遍地奔跑、摔倒。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形。邱鼎杰站在监视器旁,看着雨里的身影,眉头紧紧蹙着,手心都捏出了汗。他知道黄星的肩膀不能受凉,也不能承受太大的冲击力,可在镜头前,黄星却依旧拼尽全力,没有丝毫懈怠。
“卡!很好!”导演终于喊了停。几乎是在声音落下的瞬间,邱鼎杰就拿着厚厚的干燥浴巾,大步冲了过去。他没有顾及周围的镜头和工作人员的目光,不由分说地将黄星裹紧,浴巾将黄星整个人都罩在里面,隔绝了所有探询的目光和可能袭来的寒意。
“怎么不慢点?”邱鼎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避开黄星的肩膀,帮他擦着脸上的雨水。黄星抬起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笑了笑,轻声说:“没事,一条过,省得再拍一遍。”
周围的工作人员早已见怪不怪,只当是两人关系铁,邱鼎杰格外照顾这位“体弱”的好友。场记笑着打趣:“杰哥,你这比星哥的助理还贴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连体婴呢。”邱鼎杰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伸手将黄星拉到避雨的地方,让他喝杯热姜茶暖暖身子。
偶尔,在只有他们两人的休息室或车里,当黄星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拍戏,导致肩膀旧伤僵硬酸痛时,他会忍不住微微蹙眉,不再像以前那样强忍着,把所有不适都藏在心里。而邱鼎杰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异样,默不作声地坐过去,将温热的掌心贴在黄星的肩膀上,轻轻揉搓着伤处周围的肌肉。
他的力道恰到好处,既能缓解肌肉的僵硬,又不会触碰到伤口引起疼痛。黄星会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肩膀传来的暖意,以及那淡淡的松木信息素带来的安心感。有时他会开玩笑说:“邱鼎杰,你这手艺,不当按摩师可惜了。”邱鼎杰则会捏捏他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