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是冰冷的针,刺穿着城市夜晚的霓虹。尤煜蜷缩在一条废弃排水管道的出口处,身后是污浊黏腻的黑暗,身前是淅沥沥落下的水帘,勉强遮蔽着他的身形。警笛声在几个街区外尖锐地呼啸、交错,探照灯的光柱偶尔会扫过远处的楼顶,像巨大的、搜寻猎物的眼睛。
他浑身湿透,冰冷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左肩在刚才跳下防火梯时撞了一下,此刻传来阵阵闷痛。但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让他感到寒意刺骨的,是背包里那本硬邦邦的、染血的日记,以及红姐那双在血泊中圆睁的、失去焦点的眼睛。
被人做局了。干净利落,心狠手辣。
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尤煜啊尤煜,抓奸抓到通缉令上,你这业务范围拓展得可真够宽的。”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带着点回响,驱散着死寂带来的压迫感。
幽默是铠甲,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不能联系任何明面上的关系。周建明?他现在是首要怀疑对象。警方?自投罗网。他像一枚被拔掉安全栓的炸弹,孤零零地躺在泥泞里,随时可能爆炸,或者被拆解。
需要信息,需要藏身之所,需要反击的武器。
他想到了一个名字,“老猫”。一个在黑白两道边缘游走了大半辈子的情报贩子,经营着一家不起眼的旧书店,算是尤煜过去处理一些灰色事务时建立的不算牢固的联系。风险很大,老猫只认钱,不认人。但现在,这是为数不多的选择。
等到后半夜,雨势渐歇,警笛声也远去。尤煜像一道影子,贴着墙根,在城市的毛细血管——那些昏暗、潮湿的小巷里穿行。他避开所有主干道的监控,专走垃圾堆放处和废弃建筑的阴影,动作敏捷而无声,如同一只真正的夜行动物。
“墨香书屋”的招牌歪斜着,霓虹灯缺了几个笔画,在湿漉漉的街面上投下诡异的光影。书店早已打烊,卷帘门紧闭。尤煜绕到后巷,找到一扇不起眼的铁门,有节奏地敲了七下,三长四短。
过了足足一分钟,门上的窥视孔滑开,一只浑浊、警惕的眼睛出现在后面。
“打烊了。”沙哑的声音,是老猫。
“猫爷,是我,尤煜。”尤煜压低声音,“急需借个地方躲雨,价钱好说。”
窥视孔后的眼睛审视了他几秒,铁门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开了一条缝。
尤煜闪身而入。里面是书店的后仓,堆满了发黄的书籍和纸箱,空气中弥漫着纸张霉变和灰尘的味道。老猫是个干瘦的小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在他身上扫视。
“你惹的麻烦不小。”老猫开门见山,瞥了一眼尤煜湿透、沾着污渍的衣服,“满城警察都在找你,红姐那事儿?”
尤煜心里一凛,老猫的消息果然灵通。“被栽赃了。我需要知道是谁,为什么。”
老猫走到一个老旧的电热水壶旁,慢条斯理地接水,烧上。“栽赃?动用到‘清洁工’级别的杀手,还顺手把屎盆子扣你头上,你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他所谓的“清洁工”,是指那些专门处理棘手目标、手法干净利落的职业杀手。
尤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防水背包里,小心地取出那本用塑料布包好的日记,放在堆满杂物的桌子上。“跟这个有关。”
老猫没有去碰,只是眯着眼看着那粉色的封皮,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林晓雨的日记?”
尤煜猛地抬头,盯住老猫。“你知道?”
“听说过。”老猫语气平淡,水壶开始发出嗡嗡的鸣响,“几年前,有几个不懂规矩的小报记者挖过这事,后来都闭嘴了。有的丢了工作,有的出了‘意外’。这东西,是烫手的山芋,不,是催命符。”
“里面提到一个‘俱乐部’。”尤煜追问,“城西,需要引荐和‘投名状’。”
老猫沉默地泡了两杯劣质的速溶咖啡,推给尤煜一杯。“‘暗夜俱乐部’。没那么简单,那地方……不只是玩女人那么简单。”他呷了一口滚烫的咖啡,“那是某些大人物挑选‘猎物’,建立‘联系’,进行‘交易’的巢穴。进去的人,要么是同谋,要么是祭品。”
“投名状是什么?”
“钱,或者……人脉资源。更直接的,是‘共享秘密’。”老猫意味深长地看着尤煜,“比如,一起处理掉某个‘麻烦’。”
尤煜明白了。李建国很可能就是交了某种“投名状”,才得以进入那个圈子,但他又偷偷藏起了这本日记,或许是出于恐惧,或许是留作反制的底牌,结果引火烧身。
“谁能引荐?”
老猫报了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苏晚晴,一家高级画廊的老板。她是俱乐部的‘引路人’之一,也是……某些大人物的情妇。这女人是条美女蛇,小心点。”他又补充了一个地址,“这里有个地下拳场,老板叫‘丧彪’,手黑,但讲规矩,只要钱给够,能弄到家伙,也能提供临时落脚点。”
尤煜记下信息,从贴身的防水袋里取出所有现金,推给老猫。“谢了,猫爷。”
老猫收起钱,数都没数。“尤煜,听我一句,能跑就跑。这潭水太深,底下全是吃人的东西。”
尤煜端起那杯滚烫劣质的咖啡,一饮而尽,灼热感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跑不了,”他站起身,眼神恢复了之前的锐利,甚至更添了几分冰冷的煞气,“他们把我当兔子撵,我得让他们知道,逼急了的兔子,也能咬断猎人的喉咙。”
按照老猫给的地址,尤煜在破晓前找到了那家隐藏在一家废弃屠宰场下面的地下拳场。空气里混杂着汗臭、血腥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擂台上,两个仅穿着短裤的壮汉正在殊死搏斗,拳拳到肉的闷响和观众的狂呼乱叫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原始而野蛮的交响。
丧彪是个光头,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金链子,一脸横肉,正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搂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看着擂台。
尤煜直接走过去,将一叠钞票放在桌上。“丧彪哥,想弄把趁手的家伙,安静点的。再要个能住几天的地方,干净。”
丧彪斜眼打量了他一下,又瞥了瞥那叠钱,挥挥手让女人离开。“条子追得紧?”
“私人恩怨。”尤煜面不改色。
丧彪咧嘴笑了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够直接。家伙有,仿五四,三个弹夹。住的地方,后面有个小隔间,以前给拳手住的,别嫌简陋。”他招来一个小弟,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一把沉甸甸的黑色手枪和几个弹夹,连同一把钥匙,被送到了尤煜面前。尤煜检查了一下枪械,动作熟练地退出弹夹,拉栓上膛,确认无误。
“谢了。”
“规矩你懂,出了事,自己扛。”丧彪重新搂过那个女人,目光回到了擂台上。
尤煜拿起枪和钥匙,转身走向拳场后方那个狭窄、散发着霉味的小隔间。关上门,外界的喧嚣被隔绝了大半。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腰间那把枪传来的坚硬触感。安全感稍微回来了一点,但危机感却更加沉重。
他需要接近苏晚晴,需要进入那个“暗夜俱乐部”。这无异于闯龙潭虎穴。
休息了几个小时,恢复了些体力,尤煜换上了一套从丧彪那里买来的、还算干净的黑色运动服,将手枪小心地藏在后腰。他拨通了苏晚晴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一个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女声传来:“哪位?”
“苏小姐您好,冒昧打扰。我是尤煜,一位朋友介绍,对您的画廊很感兴趣,尤其想了解一下……某些私人收藏。”尤煜用了老猫提供的暗语。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评估。“哦?哪位朋友?”
“一位姓猫的老先生。”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下午三点,我的画廊,‘晴空阁’。只给你十分钟。”说完,直接挂断。
尤煜放下电话,深吸一口气。第一步,迈出去了。
“晴空阁”位于市中心一条安静的艺术街区,门面设计极简,巨大的落地玻璃后,展示着几幅抽象画,色彩浓烈而压抑。
下午三点,尤煜准时推开画廊的玻璃门。内部空间开阔,冷气很足,光线经过精心设计,聚焦在墙面的画作上。一个穿着香槟色真丝吊带长裙的女人背对着他,正站在一幅巨大的、以暗红色为主调的画作前。裙子的贴身剪裁完美勾勒出她窈窕有致、曲线惊人的背影,光滑的布料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肩带细得仿佛一碰即断,露出大片雪白细腻的背部肌肤。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
尤煜不得不承认,苏晚晴是个极具魅力的女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五官精致得如同雕琢,一双桃花眼水波流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审视,唇瓣饱满,涂着复古的暗红色口红,与身后的画作莫名呼应。她的美带着攻击性,像一朵盛开在悬崖边的、带着毒刺的玫瑰。
“尤先生?”她红唇微启,声音比电话里更添了几分勾人的味道。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带着艺术品鉴赏家般的挑剔,最后落在他脸上,似乎想从他眼中读出些什么。
“苏小姐,幸会。”尤煜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欣赏又不显轻浮的微笑。
“时间有限,直说吧。”苏晚晴没有客套,走到一旁的休息区,优雅地坐下,翘起一条腿,光滑的裙摆滑落,露出纤细的脚踝和高跟鞋尖。“猫爷很少介绍生面孔。你想看什么‘私人收藏’?”
尤煜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我想见识一下,‘暗夜俱乐部’的收藏。”
苏晚晴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刚才那慵懒勾人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警惕。“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李建国,”尤煜吐出这个名字,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他失踪前,应该也是苏小姐的‘客人’之一吧?”
苏晚晴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她端起茶几上的一杯水,轻轻晃动着,没有喝。“尤先生,有些地方,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有些游戏,也不是你能玩得起的。”
“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好奇心重,而且……”尤煜笑了笑,眼神却毫无笑意,“比较耐玩。听说进门需要‘投名状’?不知道我手里这份,”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关于李建国和他丢失的‘小玩意儿’的消息,够不够分量?”
他在赌,赌苏晚晴知道日记的存在,赌她也想弄清楚李建国失踪的真相,或者,赌她也想得到那本日记。
苏晚晴凝视着他,目光像是要把他从里到外剥开看个清楚。画廊里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风声。空气仿佛凝固了。
良久,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重新变得妩媚,却更添了几分深意。“尤先生果然不是普通人。不过,‘投名状’不是靠嘴说的。”她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真丝吊带裙的领口随之垂下,露出一道惊心动魄的雪白沟壑,一股高级香水的幽香若有若无地飘来,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你需要证明你的……价值,和诚意。”
“怎么证明?”
“今晚,俱乐部有个小型‘鉴赏会’。”苏晚晴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我需要一个可靠的‘临时助理’,处理一些突发状况。如果你能胜任,或许……我能帮你引荐。”
尤煜知道,这所谓的“临时助理”,绝不是什么好差事。可能是挡枪,可能是背锅,甚至可能是……动手。
但他没有选择。
“时间,地点。”
苏晚晴报了一个码头区的仓库地址。“晚上十一点。穿得体面点。”她站起身,送客的意思很明显,“对了,尤先生,”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回头,嫣然一笑,眼神却冰冷,“俱乐部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好奇心和……人命。好自为之。”
尤煜走出画廊,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苏晚晴这条美女蛇,已经张开了诱人的吻,露出了致命的毒牙。
而他,正要主动把头伸进去。
夜晚的码头区,海风带着咸腥和铁锈的气息。废弃的仓库像一头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黑暗中。十一点整,尤煜按照地址,找到了那个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仓库。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耳朵上挂着通讯线的壮汉,眼神彪悍。
核对过苏晚晴提前发来的临时通行码后,尤煜被放了进去。
仓库内部别有洞天。外面破败,里面却装修得极具未来感和工业风,灯光暧昧,音乐低沉而富有节奏。空气里混合着昂贵的香水、雪茄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甜腻气息。一些男男女女散落在各处,男人大多衣冠楚楚,气度不凡,女人则个个年轻漂亮,衣着暴露,眼神或麻木,或谄媚,像一件件等待被展示的商品。
尤煜一眼就看到了苏晚晴。她换了一身酒红色的深V长裙,珠光宝气,艳光四射,正挽着一个头发花白、大腹便便的老者的手臂,巧笑倩兮。那老者尤煜在财经新闻上见过,是本市一位知名的地产大鳄。
苏晚晴也看到了他,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跟在后面。
尤煜混在人群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有经常在电视上出现的官员,有知名的企业家,甚至还有一位以严肃著称的法学教授。他们在这里卸下了平日里的面具,眼神中流露出贪婪、纵欲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
所谓的“鉴赏会”开始了。并非欣赏艺术品,而是“鉴赏”活人。一个个仅穿着轻薄内衣、甚至更少的年轻女孩,像物品一样被带到场地中央的小型旋转台上,在灯光下展示着她们青春的身体。周围的男人品头论足,如同在评估牲口。不时有人出价,将选中的女孩带走,消失在仓库更深处的阴影里。
尤煜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那本日记里的文字,此刻变成了活生生的、残酷的景象。林晓雨,小慧……她们都曾是这些旋转台上的“商品”吗?
他的拳头在身侧暗暗握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仓库角落传来。一个看起来刚被带来的女孩,似乎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开始激烈地挣扎、哭喊,打破了这里虚伪的淫靡氛围。
“放开我!你们这是犯法的!我要回家!”
控制着她的两个黑衣壮汉有些措手不及,试图捂住她的嘴。女孩猛地低头,咬了一个壮汉的手,趁机挣脱,像受惊的兔子般朝着尤煜这个方向跑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音乐停了,交谈声也低了下去。一种不悦的、冰冷的寂静在蔓延。
苏晚晴脸色微变,看向尤煜,眼神传递着清晰的指令——处理掉这个“突发状况”。
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到尤煜附近,满脸泪痕,眼神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抓住了尤煜的胳膊:“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尤煜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周围那些大人物的目光,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在他的背上。苏晚晴的眼神带着催促和警告。那两个壮汉正一脸凶相地快步追来。
电光火石之间,尤煜做出了决定。
他脸上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近乎残忍的表情,猛地甩开了女孩的手,力量之大让女孩踉跄着差点摔倒。
“吵什么吵!”尤煜厉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他上前一步,粗暴地抓住女孩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面对那些冷漠的视线,同时用身体巧妙地隔开了追来的壮汉。
女孩被他眼中的冰冷和动作的粗暴吓住了,瞬间失声。
尤煜凑近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快的语速低语:“想活命,就配合我,装晕。”
女孩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但求生的本能让她选择了顺从。她的身体软了下来。
尤煜顺势将她拦腰抱起,动作看起来依旧粗鲁,像在搬运一件货物。他对着追来的壮汉,以及周围那些审视的目光,扯出一个抱歉又带着点谄媚的笑容:“不好意思,各位老板,新来的不懂规矩,吓到大家了。我这就把她带下去‘教育’一下。”
他抱着女孩,快步走向苏晚晴指示过的、通往后方休息区的通道。经过苏晚晴身边时,他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通道昏暗,隔开了外面的喧嚣。尤煜将女孩放在一个空着的、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女孩蜷缩在角落,惊恐未消地看着他。
“待在这里,锁好门,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尤煜快速说道,语气不容置疑,“等外面彻底安静了,想办法从后面的通风管道爬出去,靠近码头那边,应该没人看守。”他指了指天花板一处松动的栅格。
女孩怔怔地点点头。
尤煜不再多言,转身离开,重新关上门。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杀意和恶心。刚才的表演,让他自己都感到作呕。
但这一关,他暂时过了。他证明了“价值”和“诚意”——冷酷,高效,并且懂得这里的“规矩”。
几分钟后,他整理好表情,重新回到主场地。苏晚晴迎了上来,亲自递给他一杯琥珀色的烈酒。
“做得不错,尤先生。”她微笑着,眼波流转,带着一丝真正的欣赏,或者说,是对一件好用工具的认可,“看来,你确实有资格加入我们的……游戏。”
她挽起他的手臂,柔软的胸部若有若无地贴着他的胳膊,香气萦绕。“来,我带你去见几位朋友。他们对你……很感兴趣。”
尤煜端起酒杯,冰凉的玻璃杯壁刺痛着他的指尖。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融入这场恶魔盛宴的微笑,目光扫过苏晚晴妩媚的侧脸,扫过那些衣冠禽兽,扫过这个奢靡而绝望的地狱。
他知道,他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深渊最黑暗的核心。
而狩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