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是被掌心的灼痛唤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藏经阁的竹榻上,身上盖着林惊寒的外袍。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切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动了动手指,发现那枚碎裂的黑玉正嵌在掌心里,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乌青。
“醒了?”
林惊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砚之抬头,看见少年倚在梁柱旁,晨光在他玄色衣襟上镀了层金边,腰间佩剑折射出冷冽的光。他指尖转着那卷古卷,图腾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这玉佩……”沈砚之想要起身,却被体内翻涌的气血压得闷哼一声。他忽然发现,原本空洞的丹田处竟泛起一丝暖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生长。
林惊寒突然凑近,指尖按在他手腕脉搏上。少年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沈砚之浑身一僵。
“你……”林惊寒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有灵根了?”
沈砚之愣住。他运转体内那丝暖意,竟真的引动了一缕微弱的灵气!这是他十五年来从未感受过的力量,此刻却如潺潺溪流般在经脉中流淌。
“不可能……”林惊寒猛地后退两步,佩剑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他脸色发白,“你分明是……”
话音未落,沈砚之胸前的黑玉突然迸裂,一股黑气冲天而起!藏经阁的典籍无风自动,泛黄的书页哗啦啦翻飞,空中浮现出无数晦涩难懂的符文。沈砚之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作响,那缕灵气竟开始疯狂吞噬周围的天地元气。
“沈砚之!”林惊寒厉喝一声,挥剑斩断黑气。然而剑气触及黑气的瞬间,竟被吞噬得干干净净。他脸色大变,正欲结印,却见沈砚之仰头发出一声嘶吼。
一道血色光柱从藏经阁冲天而起,整个青云宗都为之震动。
“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妖气?”
宗门各处传来惊呼。沈砚之在光柱中痛苦挣扎,他的皮肤下浮现出黑色纹路,瞳孔分裂成竖线,宛如蛇类的瞳孔。林惊寒想要靠近,却被一股腥风逼退。
“镇魔司!”他咬破舌尖,强行运转灵力,“镇压!”
他的话音未落,藏经阁的地砖突然塌陷,露出一条布满青苔的暗道。沈砚之在剧痛中隐约看见暗道深处有九座青铜鼎,鼎身刻满镇压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绿光。
黑气与光柱碰撞的刹那,九座青铜鼎同时发出嗡鸣。沈砚之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灵魂深处觉醒,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看见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之上,手持染血的长剑,脚下是破碎的山河;看见黑袍人将黑玉塞进他怀中,笑着说“替为师保管好这东西”;看见自己被九座青铜鼎镇压,万剑穿心的剧痛……
“啊!”
沈砚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被吸入暗道。林惊寒想也不想,纵身跃入。
黑暗中,九座青铜鼎悬浮在巨大的石室里,鼎身符文流转。沈砚之倒在中央的祭坛上,浑身青筋暴起,黑玉碎片嵌入心脏位置。林惊寒刚落地,就被鼎中冲出的锁链捆住四肢,动弹不得。
“这是……九幽冥鼎阵?”林惊寒认出了鼎身上的纹路,“沈砚之,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砚之缓缓抬头,血色瞳孔中倒映着林惊寒的身影。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冰冷:“我是……九幽冥主的传人。”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九座青铜鼎同时转向沈砚之。林惊寒看见鼎中升起九道锁链,正朝着祭坛上的少年刺去!
“小心!”他本能地大喊。
沈砚之却露出诡异的微笑。他伸手握住心口的黑玉,血液顺着指缝滴落,在祭坛上勾勒出复杂的阵纹。九道锁链在距离他三寸处顿住,鼎身符文开始逆向流转。
“原来如此。”沈砚之站起身,指尖抚过最近的青铜鼎,“这九幽冥鼎阵,本就是用来镇压我的。”
林惊寒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沈砚之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浑身黑气翻涌,九座青铜鼎突然炸裂!碎石飞溅中,林惊寒看见沈砚之背后浮现出巨大的虚影——那是一尊三头六臂的魔神,每只手中都握着不同的凶器,浑身缠绕着血色锁链。
“林师兄,”沈砚之转身,魔神虚影与他重合,“多谢你唤醒我。”
林惊寒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祖师破例收沈砚之入门时,曾说过“此子与我青云宗有大因果”。此刻看来,这因果竟可怕到足以颠覆整个修真界。
“沈砚之,你……”他艰难开口,“你要做什么?”
沈砚之笑了,那笑容让林惊寒遍体生寒:“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话音未落,整个青云宗的护山大阵突然亮起。沈砚之仰头望向头顶,魔神虚影张开双臂,无尽的黑气从他体内涌出,顺着暗道直冲天际。
林惊寒被震碎的鼎身碎片划破手臂,鲜血染红了衣襟。他望着逐渐黑化的沈砚之,突然想起那个在藏经阁里默默翻书的少年,想起他被雨水打湿的发梢,想起他攥着残卷倔强的模样。
这一切,究竟是命中注定,还是有人刻意安排?
九幽冥鼎阵彻底崩溃的瞬间,沈砚之的身影消失在黑雾中。林惊寒拼尽全力想要抓住他,却只扯下一片染血的衣角。
石室陷入死寂。
林惊寒瘫坐在地上,手中的残卷无风自动,泛黄的书页上浮现出一行朱红小字:
“九幽冥主降世之日,便是三界重洗之时。”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书页上,将那行字染得通红。窗外传来宗门弟子的惊呼,他知道,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变,正在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