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外，历练镜前。
太乙真人看着镜中小徒弟那纯真又带着点害羞的笑容，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捋着胡子，老怀大慰：“哎呦，可算看到我这徒儿有个笑模样了！真好！真好啊！知道感恩，还知道送糕点，多好的孩子！那四阿哥也是个好的，面冷心热，不错不错！”
孙悟空嗑着瓜子，嘿嘿直笑：“这小哪吒，还挺知道好歹嘛！看来那四阿哥，人确实不错！这点心送得不亏！瞧把小哪吒高兴的，那俩小揪啾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杨戬看着镜中胤禛接过食盒时那细微的表情变化，以及小哪吒毫不掩饰的欢喜，微微颔首：“知恩图报，赤子之心。在这冰冷宫闱之中，能得此一份纯粹善意，于胤禩而言，亦是珍贵。这四阿哥胤禛，心性沉稳，确有不凡之处。”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
周围仙家也纷纷点头，气氛轻松了许多：
“总算有点暖心的事了。”
“哪吒这性子，爱憎分明，对他好的，他记得清清楚楚。”
“卫常在教子有方，心地善良。”
“看着他们兄友弟恭（单方面），倒是让人心里舒坦些了。”
“希望这份善意，能多少化解一些哪吒中的戾气吧。”
自那日送糕点之后，小胤禩（哪吒）对四哥胤禛的孺慕之情便与日俱增。在他简单纯粹的世界里，谁对他好，他便加倍地对谁好。四哥在他受罚时给了他一丝阴凉和搀扶，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他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于是，永和宫偏殿通往承乾宫的那条僻静甬道，便成了小胤禩每日雷打不动的“据点”。每当下午估摸着四哥快放学的时候，他就会抱着自己的“宝贝”，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过去，坐在那个熟悉的老地方——一个冰凉的石墩子上，晃荡着两条小腿，眼巴巴地望着上书房的方
向，等待着那个清瘦沉稳的身影出现。
他带来的“宝贝”，并非是金银珠玉，而是他每日份例里，那些在他看来最好、最珍贵的东西。
有时是外公阿布鼐想方设法送进来的一小块糖渍杏脯，被他用干净的小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
有时是卫常在亲手做的、唯一一个加了多一点糖的、稍微白净些的小饽饽。
有时甚至是内务府份例里难得出现的一块小点心，他自己馋得直流口水，却硬是忍着一口没动，宝贝似的留了下来。
还有时，只是一把炒得香喷喷的南瓜子，他自己一颗颗剥好，攒了小半把，白生生的瓜子仁堆在小帕子里，看着就让人心疼。
这些东西，在得宠的皇子或宫人眼里，或许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堪称寒酸。但对小胤禩和卫常在而言，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这一日，胤禛放学回来，远远地就又看到了那个坐在石墩子上的小红点。小家伙今天穿得依旧单薄，但小脸洗得干干净净，两个用红布条扎的小揪啾格外精神。看到他来了，小家伙眼睛一亮，立刻从石墩上跳下来，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奶声奶气地说：“四哥！给你吃！今天有蜜枣！可甜了！”
那油纸包里，躺着两颗不大的、看起来有些干瘪的蜜枣。这大概是他们份例里难得的甜嘴零嘴了。
胤禛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小胤禩那带着期盼笑容的小脸上，又缓缓移到他捧着蜜枣的小手上，最后，他的视线扫过小家伙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甚至有些磨损的棉袍，以及那明显因为营养不良而比同龄孩子显得更瘦小一些的身板。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而陌生的疼痛。
他早已从宫人闲谈和日常观察中知道卫常在母子在宫中的境遇并不好，份例被克扣是常事。但他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份“不好”究竟意味着什么。这寒酸的、被小家伙视若珍宝的蜜枣，这单薄的衣衫，这每日雷打不动的、带着点讨好的等待……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对母子的艰难与这孩子那颗赤诚却又让人心酸的心。
胤禛沉默着，没有立刻去接那蜜枣。他清冷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痛，有怜悯，或许还有一丝对自己无力改变现状的无奈。
小胤禩见四哥迟迟不接，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和困惑，小声问：“四哥……你不喜欢吃蜜枣吗？”
胤禛看着他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头一紧。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伸手接过了那两颗轻飘飘却重若千斤的蜜枣，声音比往常柔和了些许：“没有，四哥很喜欢。谢谢八弟。”
听到四哥说喜欢，小胤禩立刻又眉开眼笑，仿佛得到了天大的奖励，开心地说：“四哥喜欢就好！那我明天再给四哥留！” 那笑容纯粹而满足，仿佛将自己最好的东西分享给喜欢的人，就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事。
胤禛看着他的笑容，喉咙有些发紧。他“嗯”了一声，将蜜枣仔细收好，然后像往常一样，叮嘱道：“快回去吧，外面风大。”
好！四哥明天见！” 小胤禩心满意足，挥着小手，再次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胤禛站在原地，望着那欢快跑远的红色小身影，久久没有动。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两颗寒酸的蜜枣，清俊的脸上，眉头微蹙，第一次对宫中的某些“惯例”，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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